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泼辣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呦,裴家婶子,您这话说的可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清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子口,她手里提着个旧布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不赞同,快步走了过来。
“这真是砚舟大哥吗?咋……咋变成这样了?”
她走到近前,看着裴砚舟,脸上露出明显的同情:“刚才远远瞧着都不敢认。在部队的时候多精神一个人啊,听说立过功的,这为了国家上成这样,回来怎么连口热乎饭都落不着了?”
她转头看向周围竖着耳朵听的邻居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听见:“诸位邻居评评理,这保家卫国落下了一身伤,回来想在家养养,咋就成了添晦气了呢”
“裴家弟弟结婚是大事,可这受伤的长子回家,总不能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不给吧?这说出去,得多寒心啊!”
陈吉花被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气得脸色发青,指着谢清禾:“你谁啊你?我们家的家务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谢清禾半点不怵,反而笑了笑:“婶子,我可不是外人,我姑妈就住前街,我常来的。路见不平还不能说两句了?再说了,砚舟大哥这样,我看着都心疼,您这当亲妈的,就真狠得下心?”
她这话一出,周围邻居们的眼神顿时变了,窃窃私语声嗡嗡地响起来。
“是啊……再怎么着也是亲儿子……”
“伤成这样赶出去,是有点说不过去……”
“老裴家小儿子结婚是风光,可大儿子这也太……”
裴爱国和陈吉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杀出这么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搅局,更没想到裴砚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示弱卖惨。
裴砚舟依旧低着头,掩在阴影里的嘴角,却极轻微地勾了一下。
但他抬起脸时,露出的却是更加浓重的苦涩、艰难和一种被至亲话语伤到的麻木。
他配合着身体微微晃动,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带着令人心酸的虚弱:“爸……妈……”
这两个称呼叫出口,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但他强行忍住了。
语气变得卑微甚至带着一丝走投无路的哀求:“我……我这次伤得很重,伤到了根本,部队医院的医生说了……短时间根本恢复不了。以后……以后能不能好利索都难说,很可能就……就废了……”
“我带回来的钱……刚回来那天晚上……一进门,不是就……就全都交给你们了吗?”
“那可是我这么多年攒下的所有积蓄,加上这次受伤的补助,整整一千五佰块啊……我现在身上真是……真是连一分钱都没有了,买药的钱都是跟战友借的……”
裴砚舟艰难地喘着气,仿佛连多说几个字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眼神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