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瀑布般砸在钢铁楼89层的玻璃顶上，豆大的雨珠密集得连成水幕，撞击声沉闷又震耳，仿佛要将这栋城市最高的建筑生生砸穿。苏砚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抵着冰凉的玻璃，看着窗外被洪水吞噬的街道——浑浊的水流裹着杂物奔涌，曾经繁华的商铺只剩半截招牌在水面沉浮，远处的高架桥只露出顶端的护栏，像一截截孤独的钢铁骨架。
上一世，这场暴雨持续了整整半年，洪水淹没了全球七成的低地，紧接着便是零下六十度的极寒封冻。她至今记得，漂亮国巴马洲翰市红山公园的那片红杉林，是如何在天灾里一步步走向毁灭的。那片背靠落基山脉余脉的林子，西高东低的地势本是天然的防洪屏障，可连续一个月的特大暴雨，让山间干涸了数十年的河床瞬间化作咆哮的洪流，裹挟着碎石与断木冲成泥石流，沿着缓坡漫进红杉林。
红杉树即便有着半米粗的树干、深入地下十几米的根系，也扛不住洪流日夜的冲刷——先是靠近河床的幼树被连根拔起，接着是成年树的根系在泥浆里泡胀、腐烂，后续的极端高温又让湿胀的树干开裂，再加上余震引发的山体滑坡，最后整片林子只剩光秃秃的泥地，连那三棵需四五人合抱的千年红杉，也化作了枯黑的残桩。上一世她曾在那棵最粗的红杉树下避过一场暴雨，树皮的沟壑里还藏着她当时塞进去的应急火柴，如今想来，那竟是她与这片绿荫最后的交集。
“不能让它们再毁一次。”苏砚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她转身从衣帽间抓起防风外套，现在距离上一世的泥石流还有三天，赶去翰市，还来得及。
驱车赶到机场时，暴雨暂歇，天边漏出一丝惨淡的天光。苏砚用特殊渠道订的私人飞机早已待命，引擎轰鸣着划破云层，朝着巴马洲的方向飞去。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翰市郊外的小型机场，她租了辆高底盘的越野车，沿着泥泞的公路往红山公园赶。
黄昏时分，红山公园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夕阳把云层染成橘红色，余晖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最近各种天灾接踵而来，此时的红杉树公园已经空无一人，苏砚停下车，徒步走进公园，踩着厚厚的针叶往山腰缓坡走——那三棵千年红杉就长在那里，依旧挺拔如昔。
最左边的红杉树干最粗，深褐色的树皮布满了纵向的沟壑，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枝桠从两米高的地方开始舒展，层层叠叠的针叶织成一把巨大的绿伞，树荫下能容下十几个人乘凉。苏砚绕着树干走了一圈，指尖抚过树皮的纹路，触感粗糙却带着生命的温度。她蹲下身，拨开树底的针叶，土壤干燥松软，没有一丝积水——还好，根系还没受到雨水的侵蚀。
中间的红杉稍细些，但树干更直，枝头挂着几簇新生的嫩针叶，泛着淡淡的黄绿色。最右边的红杉则歪着树干，枝桠向夕阳的方向伸展，像是在追逐最后的光热，树底还长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在针叶的掩护下开得正好。苏砚站在三棵红杉中间，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松针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的湿润气息，这是末世里再也闻不到的、属于和平年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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