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发现储水池的水不一般，是在给番茄苗浇水的那天清晨。
彼时天刚蒙蒙亮，温室顶上的防水布还沾着一层薄霜，风从布缝里钻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老周裹了裹身上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手里拎着铁皮水壶，脚步放得极轻——昨天傍晚他特意检查过，这批刚冒花苞的番茄苗根系还嫩，浇水时稍重些就可能冲坏土坨。水壶嘴贴着育苗盆边缘，清凌凌的水顺着盆壁缓缓渗进土里，土面上很快洇出一圈深色的痕迹，带着点潮湿的泥土气息。
他正专注地给第三排番茄苗补水，手腕不小心撞到旁边的育苗盆，“咔嗒”一声轻响，一株番茄苗的侧枝应声而断。嫩绿的枝条断口处立刻渗出透明的汁液，像眼泪似的挂在断面上，原本挺拔的侧枝瞬间蔫了下去，软软地垂在育苗盆里，连带着旁边的两片新叶也失去了精神，蔫头耷脑地贴在土面上。老周心里一紧，赶紧放下水壶，指尖轻轻碰了碰断枝，那触感软得让他心疼——这批苗是他半个月前亲手培育的，每天盯着温度、湿度，就盼着它们能顺利开花结果，现在却出了这样的差错。
“唉，真是老糊涂了。”老周叹了口气，蹲在育苗盆前，看着那株濒死的番茄苗，心里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他抬头瞥了眼不远处的储水池，那是上周队员们一起挖的，用来储存融化的雪水，水质清得能看见池底的细沙。鬼使神差地，他起身拎来水壶，舀了半勺储水池的水，小心翼翼地浇在断口处，嘴里还念叨着：“死马当活马医吧，能活过来最好，活不过来也没办法了。”说完，他又嘱咐旁边负责除草的小战士多留意这株苗，自己则拿起水壶，继续照料其他作物。
整个上午，老周都在温室里忙个不停：给黄瓜架绑藤蔓，给菠菜松土，还检查了一遍温室的温控设备。忙到中午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透过防水布的缝隙洒进温室，把空气烘得暖融融的，连泥土都带着点温热的气息。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想起早上那株断枝的番茄苗，心里总有些惦记，便快步走到第三排育苗盆前。
这一看，老周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里面剩下的水溅了一地。那株本该枯死的番茄苗，不仅没蔫下去，断口处竟然结了一层淡淡的乳白色愈伤组织，像给伤口敷了层保护膜；原本垂着的枝条重新挺了起来，虽然还带着点刚恢复的柔弱，却已经能稳稳地支撑着顶端的新叶；连叶片都比早上鲜亮了不少，阳光照在叶面上，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用指尖轻轻一碰，能感觉到叶片底下的叶脉正透着生机。
“这水……真邪门！”老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赶紧跑到储水池边，蹲下身舀起一勺水仔细看——水还是清凌凌的，没有任何杂质，凑近闻也只有淡淡的水腥味，和普通的雪水没什么两样。可刚才那株番茄苗“起死回生”的样子，他看得清清楚楚，绝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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