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上的白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像被寒冬冻得蜷缩起来的兽。清晨九点，天际线才勉强撕开一道灰蒙蒙的口子，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贴在冰面上方，连风都裹着冰碴子，刮在脸上像细针在扎。到了下午一点，暮色就迫不及待地漫上来，把原本就惨白的冰原染成一片沉郁的灰蓝。阳光挣扎着想要穿透云层，却像被冻住了似的，只剩几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光，落在冰面上连反光都显得有气无力。
苏砚踩着冰鞋往基地走，冰刀划过冰面时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在空旷的冰原上格外清晰。她怀里揣着个用厚棉布裹着的红薯，温热的暖意透过布料渗进怀里，却连指尖都暖不透——-55c的低温里，呼出的白气刚飘到面前就凝成了细霜，暴露在外的皮肤只要几分钟，就会从发麻变成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小冰粒在往肉里钻。她把冻得僵硬的手往袖筒里缩了缩，视线扫过远处的冰丘，那里的积雪又厚了些，风一吹就卷着雪沫子，像是随时会把什么东西吞没。
路过指挥集装箱时，苏砚瞥见张队长正站在桌前，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手指在日照记录表上反复划过。集装箱的窗户蒙着一层薄冰，她抬手擦了擦，才看清表格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最近一周的日照时长正以每天十几分钟的速度减少。她推开门，一股带着煤炉暖意的空气涌出来，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她把怀里的红薯递过去：“张队，今早出门时看天色，今天的日照怕是连三小时都凑不够了。”
张队长接过红薯，厚棉布裹得严实，还带着烫手的温度。他掰了一半递回给苏砚，指尖触到她的手时，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冻成这样？下次出门多戴副手套。”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记录表，语气比冰原的风还要凝重：“何止三小时，刚才算过，今天顶多两小时五十分钟，比上周又少了四十分钟。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半个月，怕是真要迎来极夜了。”
苏砚咬了口红薯，甜糯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才让冻得发僵的脸颊有了点知觉。她看着张队长焦虑的神色，状似无意地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高纬度地区的极夜能持续一两个月，全程见不到太阳。黑暗里最容易出乱子——人要是长时间不见光，血清素会下降，情绪很容易失控，烦躁、焦虑都是轻的，要是有人本身就心怀不轨，说不定会借着黑暗动歪心思。咱们基地里有老人有孩子，妇女也占了近一半，得提前准备，至少得教他们些能保命的防身本事。”
这话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里，张队长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立刻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从今天起，夜间巡逻改成一小时一班，每组增加两人，重点守住妇女儿童宿舍区和物资仓库；另外，每天下午两点，在中央空地组织全员学防身术，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得学怎么躲、怎么喊、怎么用身边的东西自保！谁都不能缺席！”
对讲机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收到”，张队长放下机器，才松了口气。苏砚看着他雷厉风行的样子，补充道：“不用教复杂的招式，咱们基地里大多是普通人，记不住也用不上。就教大家用日常能摸到的东西——比如煤炉边的铁钩，门口堆着的木棍，甚至是手里的搪瓷缸，只要能挡住对方、争取时间等巡逻队来，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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