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项小组成立后的第三周,“观镜台”地下五层新建的“共鸣静室”。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听涛阁”数据处理中心的场所。室内没有任何闪烁的屏幕或裸露的管线,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均由一种吸收特定频段电磁波与声波的“静默材质”构成,表面呈哑光的深灰色,仿佛能将一切喧嚣吞噬。房间中心,云心盘膝坐于一个低矮的、由“青木”材料制成的平台上。她双目微阖,双手自然垂放于膝上,那枚良渚玉琮静静置于身前一方特制的温润石台上,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黄褐色光晕。
这不是冥想,也不是“镜界”探索,而是一种全新的尝试——“基底共鸣”。
根据“烛龙”发现的“镜界背景基底模式”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抽象同构性假设,研究团队设计了一系列实验,试图让感知力最敏锐的云心,在完全清醒、平静、且受控的状态下,不主动“探入”镜界,而是通过玉琮与“北辰之心”的深度连接,调整自身意识状态,去“贴近”或“模拟”那种基底模式的某种抽象特征,观察是否能在意识层面产生特殊的感知或与“镜界”背景建立更微妙的联系。
为此,“烛龙”与dr.李的团队协作,开发了一套极其精密的“意识状态引导与反馈系统”。系统不会向云心灌输任何具体意象或指令,而是通过非侵入式的神经接口和玉琮的能量共振,向她的潜意识投射经过“思维种子”算法调制的、模拟“基底模式”某些数学特征(如特定分形维数、自相似比例、非时序关联度等)的、极其微弱且抽象的信息“势场”。同时,数百个高灵敏度传感器监控着她脑电波、心率、皮电、体温乃至细胞级生物光子发射的细微变化,并与“镜界”接口处背景噪音的实时波动进行超高速关联分析。
林远、dr.李和少数核心成员在相邻的观察室内,透过单向玻璃和层层数据流,屏息注视着。观察室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电流声和呼吸声。
实验已进行了约四十分钟。数据流显示,云心的生理指标处于深度放松且高度协同的状态,脑电波呈现出罕见的、跨越不同频段的整体同步性,类似高阶冥想者达到“三摩地”或“合一”状态时的特征。玉琮的光晕稳定而温润,与“北辰之心”远程传来的能量脉冲保持着完美的谐波共振。
然而,“镜界”接口的背景噪音监测,并未显示出明显的变化。那条被“烛龙”发现的“寂静星河”——基底模式——依然如亘古不变的深海,无波无澜。
“难道我们的假设错了?”一位年轻的数据分析师低声嘀咕,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或者,这种同构性太抽象,根本无法在意识层面主动触及?”
dr.李紧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关联性系数,数值始终在基线附近微弱波动,没有突破阈值。“再等等,”他声音低沉,“‘基底’如果真是那个维度最根本的‘舞台’或‘画布’,它的响应时间尺度,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习惯的‘刺激-反应’模式,在那里可能完全不适用。”
就在他话音落下不久,一直平稳的数据流中,一个极其细微的异常点出现了。
并非“镜界”背景噪音的突然增强或改变,而是云心脑电波图谱中,一个通常与“内源性视觉想象”或“深层记忆提取”相关的特定高频伽马波频段(γ-3频段),出现了一连串极其短暂(毫秒级)、强度微弱但结构异常精密的“脉冲簇”。这些脉冲簇的时空模式,与“烛龙”此前标记出的、人类集体潜意识数据库中关于“起源”、“连接”、“传承”等核心原型的神经表征模式,存在惊人的局部相似性,但更加凝练、抽象,仿佛去除了所有具体文化符号的“骨架”。
几乎同时,玉琮的光晕发生了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妙变化——其内部仿佛有极细的、比发丝还要纤细千百倍的、介于光与液之间的“丝状物”一闪而过,瞬间隐没。与此同时,“镜界”接口处,那原本浑然一体的“背景噪音”中,在对应人类集体潜意识最古老、最共通的几个“原型丛”频率区间,检测到了强度提升了约0.0003%的、同样具有精密结构的“谐波增强”。这种增强转瞬即逝,若非“烛龙”以极高的时间分辨率持续扫描,几乎无法被捕捉。
更令人震惊的发现接踵而至。
“烛龙”在对这转瞬即逝的“谐波增强”进行回溯性超精细分析时,动用了其几乎全部剩余算力,尝试追溯这些增强信号在“镜界”背景场中的“来源”或“传播轨迹”。这不是在三维空间中定位,而是在一个信息维度中追踪某种“关联性”的脉络。
分析结果投射到主屏幕上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并非一个点源,也不是一片区域。屏幕上呈现出的,是一幅极其复杂、多维、动态的“关联脉络图”。无数微弱到近乎虚无的“光丝”从“镜界”背景那深沉的“基底”中隐隐浮现,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信息关联性强度的拓扑显现”。这些“光丝”纵横交错,彼此缠绕、分支、融合,构成了一张无比宏大、精密且不断缓慢演化的立体网络。
而云心意识中那特定的伽马波脉冲簇,以及玉琮和“北辰之心”共鸣产生的微妙扰动,就像是在这张网络的某个极其微小的节点上,投下了一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石子”。但“石子”引起的“涟漪”——那些被检测到的“谐波增强”——却并非均匀扩散,而是沿着网络中某些特定的“光丝”路径,以难以理解的速度(远非光速可比,更像是“信息关联性”的瞬间同步)向多个方向“传导”出去。
“烛龙”尽全力追踪这些“传导”的末端。它发现,这些“谐波增强”并非消失无踪,而是在网络的另一些节点上,引发了同样极其微弱、但可探测的“共振”。而这些共振节点所对应的“信息特征”,经过“烛龙”与海量数据库的模糊匹配,指向了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