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那个朴素的骨灰盒,感觉轻飘飘的,却承载着一个生命的全部重量。将它轻轻放入穴中。然后,我捧起一捧新土,带着青草的凉意和泥土的厚重,轻轻洒落在上面。
“多肉,”我轻声唤道,声音在海风中显得很轻,“来,跟他…道个别吧。”
多肉穿着那件嫩绿色的卫衣,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贝壳桶,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眼神里那灭顶的悲伤似乎沉淀了一些,变成了深沉的哀恸和一种茫然的空寂。她站在我身边,doro和西西紧紧牵着她的手。她看着那捧新土覆盖在小小的盒子上,看着那块简单的墓碑上刻着的陌生名字(我征求过她意见,但她只是摇头),琥珀色的眼眸映着山坡下辽阔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蔚蓝大海,仿佛在无声地问:这就是…永远吗?像大海一样,再也触碰不到岸边?
海风轻柔地吹拂着,带着咸涩的气息,卷起多肉额前金黄色的碎发,也像无声的叹息,拂过每个人的心头。doro和西西也安静下来,小脸上带着懵懂的悲伤,紧紧依偎着多肉。
泥土一点点覆盖,直至完全掩埋。一方小小的新冢,静静地躺在开着小野花的山坡上,面对着无垠的蓝色。
多肉一直沉默着,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最后一块土盖上,她才极其缓慢地、极其郑重地,从她的贝壳桶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不是贝壳,而是一颗小小的、干瘪的、颜色深褐的橘子核!
那是从她那个视若珍宝的麻袋橘子身上掉落的?还是她在某个时刻,特意收集起来的、关于“橘子”和“他”的最后念想?
她将那颗小小的橘核托在掌心,放在阳光下看了很久很久。阳光穿过她小小的手指缝隙,在橘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然后,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望向远方蔚蓝的大海,又看向身边紧紧牵着她手的doro和西西,最后,目光落在我脸上。她的眼神里,悲伤依旧如同深沉的海水,但在这片悲伤的海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萌动——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名为“决心”的嫩芽。
她极其珍重地、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小小的橘核,放进了她嫩绿色卫衣胸前的口袋里,紧紧地、紧紧地贴着心口的位置。仿佛那不是一颗干瘪的种子,而是一个沉甸甸的承诺,一个连接着消逝的过去与未知未来的、微小却无比坚韧的象征。
“好了,”她极其轻微地、几乎是用气声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然后,她主动伸出另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了我的手,小脑袋微微低下,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蔚蓝,“我们…回家吧。”
太阳将我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三个小小的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沿着蜿蜒的小路缓缓向下。多肉走在中间,嫩绿色的身影在金色的余晖中,像一株在风雨后依然挺立的幼苗。海风拂过,带着大海的低语,也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悲伤的潮水不会立刻退去,但希望的种子,已经在她心中,在这片面朝大海的土地上,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