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屹川站在殿中,低着头。
右相柳振昌相面朝景帝,躬身道:
“陛下!萧家几代忠良,尽皆为我大景英勇捐躯!如今萧家上下老小加在一起甚至不足一掌之数,永宁那般虎狼之地,如何能将他们派去那里!还请陛下三思啊!”
左相孟钧出列:“此言差矣!
陛下不仅追封萧崧为护国大将军,还亲封萧屹川为镇远侯,就连本阁都推举他为永宁府经略安抚使如此高位!此等殊荣,满朝武官之前何人享有?
有些人……莫要不识好歹!”
柳振昌大怒,抬手指着孟钧的鼻子大骂:
“你这老匹夫!那永宁连你都奈何不得!你让萧家这几个稚嫩小儿去了那里如何生存?!”
孟钧看一眼低头沉默的萧屹川,张嘴笑道:
“右相真是糊涂了!谁人不知萧大将军乃我大景朝百年一遇的神勇猛将,别人不行,萧屹川未必不行。
如今陛下还给予他如此大权,那永宁又驻有怀远、靖东两支大军,就算不能手到擒来,也绝对是安身无虞,享尽富贵呢!”
他不等柳振昌再说,又朝景帝一拱手:
“更何况,陛下,萧家灭门之案,未必不是他们自己治家不严之过。
若非有人前去接应,这西征之战,再生变数也不是不可能啊!”
柳振昌眼神凌厉:“孟钧!你的人到边州之前,西梁已然归顺!萧家赢了这仗是板上钉钉之事!你安敢污蔑忠良,寐下萧家之功?!”
孟钧扬眉:“柳振昌!战场上瞬息万变,你怎能如此断言?再说,若是连萧屹川都阵亡,那西梁国别说归顺我国,怕是连边州都要失守吧!”
柳振昌冷笑:“事实已然如此,你再如何胡言乱语,萧家就是平定了西梁!
我倒要问一问左相,你是如何能未雨绸缪,早早就派了人过去支援?”
孟钧从容一笑,转身就是一拜:
“哪里是微臣,当然是陛下深谋远虑,亲自吩咐老臣整备军队前去支援,以防萧家对战不力,致使我大景陷入战火。”
霎时,柳振昌满脸震惊,他失神地盯着孟钧,一时竟不能言语。
“好了!”
众人顿时跪倒在地。
景帝祁珩声音听不出喜怒:“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他先是看了一眼孟钧,又将视线移到萧屹川身上:
“萧爱卿,你可有话说?”
萧屹川僵立半天的身子终于动了动。
他缓缓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手投足之间似有千斤重:
“陛下,臣恳请您下令清查我萧家灭门之祸,并将那西梁国奸细缉拿,以慰我大景英烈在天之灵!”
他说完,景帝却并未给予回应。
大殿中气氛顿时越发凝重压抑。
“陛下,万万不可!”
孟钧清咳一声,打破沉默:“如今西梁国刚刚归顺于我国,合该安抚才是,不宜节外生枝。
更何况,此事是萧家自己用人不察,养虎为患。
臣已查清,都是他们将那西梁国流落在外的公主认做养女,才导致惨案发生,都是他们自食苦果罢了!”
他眼神陡然凌厉,转身质问:
“镇远侯!难道你想因你一家之事,让我大景国再次陷入战火吗?!”
萧屹川双拳紧握,两目泛红,其中似有滔天怒意,但面对这诛心之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振昌此时回过神,一步上前:
“左相此言差矣!那西梁国狼子野心,数年前便派奸细潜入我国,如今他们已是战败之犬,更该将那公主主动送来,以表忠君之意!”
“够了!!”
柳振昌一怔,抬头看向景帝,却见那脸上竟有几分愠怒之色!
他急忙低头,脑海中思绪纷飞,心底越来越沉。
“萧爱卿,左相说得不无道理,此事不妥,你暂且按下吧。”
萧屹川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祁珩眼神漠然,避过他的视线。
萧屹川直视景帝良久,心中怒火越发沸腾。
他环顾四周——
孟钧在左,似是嘲讽,柳振昌在右,低头沉默。
他蓦地转身,身后的文武百官竟都面无表情,一脸冷漠!
萧屹川步伐凌乱地不断后退,几个粗重的喘息之后,他双目赤红,终是忍不住,一把拔出腰间利刃,挥手将身旁的左相割了喉!
霎时,大殿之中惊声四起,众人齐齐就要伸手抓他!
萧屹川甩落刀尖鲜血,一步步走上高台,走向景帝。
在赖成德惊叫的“护驾!”声中,在百官的怒吼声中,他艰难前进。
混沌的声音将他包围拖拽,恍惚间,萧屹川终于走到景帝面前,看着他那张惊恐的脸,缓缓举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