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梭”在绝对的黑暗中滑行，像一尾潜入深渊的盲鱼。
舰桥内的灯光已经调至最低，只剩下控制台上几处必要光幕的幽蓝微光，映着几张沉默的脸。经过概念迷宫和时光断流的双重消耗，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但没人敢真正放松——这里已经是“万物终墓”的深层警戒区，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曹旭看着主光幕上那条蜿蜒的路径线。代表“暗影梭”的光点已经无限接近路径的末端，那里标注着一个醒目的红色符号——核心区边缘。
“还有多久？”项昆仑压低声音问，他的手始终没离开霸王枪的枪杆。
“根据当前航速，约两个标准时。”系统回答，“但前方区域扫描显示异常能量屏障，初步判断为‘万物终墓’的最终外围防御圈。突破该屏障后，才算真正进入核心区。”
“屏障强度？”闻仲眉头紧锁。
“无法精确测算。扫描波束被吸收或扭曲，反馈数据矛盾率超过80%。”逻域单元-7的合成音带着明显的杂音，它的晶体阵列表面已经出现了数道细微的裂纹，“但根据逻辑推演……其防御等级，至少相当于之前遭遇的所有陷阱与哨兵的总和。”
孙斩天啐了一口：“那就是说，又是一场硬仗。”
“不止。”刘羽禅忽然开口，冰蓝色的眼睛望向舷窗外那片纯粹的黑暗，“你们感觉到了吗？温度在下降。”
众人一怔，随即都察觉到了异常。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寒冷——舰内的温控系统依然正常运转。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冷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缓慢地抽离这片空间中所有属于“生命”与“活动”的概念，让一切趋向于绝对的静止与死寂。
“归零领域的逸散效应。”逻域单元解释道，“越是接近‘万物终墓’核心，这种效应越强。长时间暴露，可能导致意识凝固、生命力衰竭。”
曹焱兵体表的火焰本能地升腾了一下，试图驱散那股寒意，但火焰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黑暗吞噬。“他娘的，这地方……连力量都在被‘冷却’。”
曹旭没有说话。他静静感受着那股侵蚀灵魂的寒意，右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月桂暖玉隔着衣料传来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暖意，像黑暗中唯一的火种。
就在这时——
远方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光。
不是星光，不是能量爆发的那种刺目光芒，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血色的暗红。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成千上万点同样的暗红光点在黑暗中炸开，连成一片，像一锅被烧开的、粘稠的血浆。与此同时，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那个方向席卷而来！
“帝诰号”旗舰的方向！
“正面强攻……开始了。”曹旭沉声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舰桥内的通讯频道——那个一直保持绝对静默、只作为被动接收备份信息的频道——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电磁噪音，随后是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的嘶吼与爆炸声：
“左翼第三编队！顶上去！顶——轰！！！”
“古树屏障破裂！青灵界本源燃烧加速！坚持住——”
“森之灵族战歌！共鸣母星！为陛下——！”
“雷部众将！列阵！万雷天牢引！”
“为了新纪元——杀！！！”
声音嘈杂、混乱、交织着怒吼、惨叫、爆炸与咆哮。每一个碎片化的信息，都在勾勒着一幅远比想象中更加惨烈的画卷。
“暗影梭”的传感器也捕捉到了远方的能量景象——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重重屏障，但那些爆发的能量读数依然高得吓人：青灵界本源的翠绿光辉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疯狂燃烧；森之灵族的自然灵光汇聚成奔腾的光河；天庭雷部的雷霆化作覆盖星海的电网；无数联军战舰的炮火像暴雨般倾泻……
而在这一切的对立面，是更加庞大、更加深邃的黑暗。那片黑暗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伸出无数触须般的阴影，将爆发的光芒一片片吞噬、湮灭。每一次光芒的爆发与熄灭，都意味着无数生命的消逝。
“战场能量读数已达到‘位面撕裂’临界值。”系统的声音冰冷地汇报，“正面战场正在以超常规烈度进行。联军方面伤亡率……正在急速攀升。”
舰桥内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听着通讯频道里传来的那些声音，看着传感器上疯狂跳动的数据。他们能想象出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用血肉与灵魂去填满黑暗的巨口，用生命去换取一丝一毫的推进。
那是他们熟悉的同袍，是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此刻正在用最决绝的方式，为他们争取那一丝渺茫的机会。
项昆仑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暗金色的甲胄表面泛起一层血色的煞气。这个向来粗豪霸道的汉子，此刻眼睛通红，牙关紧咬。
曹焱兵闭上眼睛，身后的守护灵虚影无声地躁动着。许褚的怒吼、典韦的咆哮、夏侯兄弟的刀鸣……似乎都在与远方的战场共鸣。
刘羽禅周身的冰晶无声碎裂，又无声重组，冰蓝色的瞳孔深处映着那片血色与黑暗交织的远方。
孙斩天猛地一拳砸在舱壁上，雷火迸溅：“操！”
闻仲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将军的手在微微颤抖，但他握紧了雌雄双鞭，低声诵念了一句什么——像是在为远方的同袍送行，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道心。
曹旭面无表情。
他只是看着主光幕，看着代表“暗影梭”的光点，以及前方那片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黑暗。
他知道，正面战场每多坚持一秒，付出的代价都是天文数字。青灵界的古树在一株株枯萎，森之灵族的战士在一排排倒下，天庭的雷将在一个个陨落，联军的舰队在一艘艘化为尘埃。
但他不能停。
停在这里，那些牺牲就真的毫无意义。
“系统。”曹旭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根据正面战场能量波动，推算寂灭主宰的注意力转移比例。”
“计算中……根据能量流向与法则扰动分析，主宰本体约87.3%的算力与力量已被正面战场牵制。外围防御机制活跃度下降约65%。”系统回答，“当前是潜行突破的最佳窗口期。”
最佳窗口期。
用无数生命换来的窗口期。
“加速。”曹旭只说了两个字。
“暗影梭”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速度陡然提升，向着那片终极的黑暗冲刺而去。
通讯频道里，声音越来越稀疏，也越来越悲壮：
“青灵界……本源即将耗尽……古灵大人……永别了……”
“灵曦界……母星之心……碎了……”
“雷部……还剩七人……”
“为了陛下——为了新纪元——最后的冲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