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东北,人们总会想起那片广袤黑土地上孕育的无数精怪传奇与乡野奇谈。这里的传说之所以格外鲜活动人,或许正因为它们极少关乎庙堂之高,而总是深深扎根于市井烟火,围绕着寻常百姓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展开,其间又往往交织着古老萨满文化的隐秘回响。今天要说的,便是这样一个发生在东北普通人家的真实故事。
这件事发生在林的一户普通人家里。这家人姓陈,是最寻常的工薪阶层,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是家里有一位卧床多年、病势沉重的奶奶。奶奶瘫痪在床已六七年光景,全靠儿子陈建国、儿媳李淑珍以及当时还小的孙子小博悉心照料。眼看这一年冬天格外寒冷,奶奶的身体也如风中残烛,愈发萎顿下去。
为我们提供这个故事的朋友,网名叫“博闻”,他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小博。他说:“那时我年纪虽小,但已经懂事了。父亲私下里对母亲叹气,说奶奶的状况很不好,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这话在陈家并不完全适用。多年来,一家人对奶奶的照顾可谓尽心尽力。只是病榻缠绵日久,尽管心中明白离别将近,那种尖锐的悲痛感似乎被时光磨钝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近乎疲惫的接受。小博记得,那段时间,父亲已经开始默默地准备后事,为奶奶挑好了寿衣,许多事情都已悄然安排妥当。
就在奶奶去世前四五天的一个晚上,一幕令人窒息的景象,毫无征兆地闯入了这个平静的家庭。
那晚,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看电视。节目很精彩,但小博却突然感到一阵急切的尿意。“现在回想起来很奇怪,”小博说,“因为我明明刚去过厕所不久,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催促我必须再去一次似的。”
他没多想,像平时一样放松地走进卫生间。解决完后,他拉开门走出来,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的电视节目,父母就在几步之外的客厅,家里安全又熟悉。然而,就在他踏出卫生间没两步,抬头看向连接客厅的过道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过道通往客厅的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极其刺眼的明黄色袍子,那黄色浓郁、陈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感,仿佛从某幅褪色的古画中走出来。他头上戴着一顶异常高的尖顶帽子,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长长的、看不清形状的东西。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立在过道阴影与客厅光亮的交界处,面朝客厅方向,仿佛在静静观察,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小博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滚爬爬地冲回客厅,一把抓住母亲李淑珍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妈!妈!咱家进来人了!在过道那儿!”
李淑珍被儿子的样子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护着小博,小心翼翼地朝过道望去。下一刻,她也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母子二人清楚地看到,那个黄衣黄帽的诡异身影,依然站在那里。
李淑珍紧紧攥着小博的手,下意识地往后倒退。而那个“人”,对他们的出现毫无反应,视若无睹。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它缓缓移动,朝着奶奶卧室紧闭的房门“走”去——不,不是走,更像是飘移。然后,在母子二人瞪大的眼睛注视下,它竟然毫无阻碍地、如同穿过一层水雾般,直接“渗”进了奶奶的房门,消失了!
极致的恐惧扼住了两人的喉咙,让他们连喊叫都发不出。那不是贼,喊又有什么用?那种非人的静谧与穿透实体的能力,带来的是一种源自本能深处的战栗。
这时,父亲陈建国正好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见客厅没人,电视却开着,便奇怪地走到过道拐角,看见脸色煞白、紧紧靠在一起的妻儿,疑惑道:“你俩干啥呢?电视不看,杵在这儿干嘛?”
李淑珍赶紧用手指竖在唇边,急促地“嘘”了几声,眼神里充满惊惶,示意丈夫别出声,先回客厅。回到客厅,两人压低声音,语无伦次地把刚才所见告诉了陈建国。
然而,陈建国的反应让母子二人既失望又无奈。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脾气耿直火爆,根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他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断:“胡说八道什么!哪来的人?大门锁得好好的,人能飞进来?还穿墙?你俩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脑子糊涂了?老太太这就快不行了,别在家里瞎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为了证明家里一切正常,陈建国随手抄起茶几上的一个厚重玻璃烟灰缸,大步流星地走到奶奶房门口,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房门:“我看看是个什么鬼东西!”
小博和母亲紧张地跟在后面。房门洞开,奶奶小小的卧室一览无余。奶奶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房间里除了原有的简单家具,空无一人,窗户紧闭,没有任何外人进入或藏匿的痕迹。
陈建国回过头,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表情,又数落了母子二人一顿,责怪他们疑神疑鬼,制造紧张气氛。小博和母亲满心委屈,明明亲眼所见,却百口莫辩。
但从那晚起,小博再也不敢一个人睡在自己房间了。他死活赖在父母卧室,宁可打地铺。此后连续几天都是如此。陈建国对此又是嘲笑又是训斥,觉得儿子胆小没出息,弄得小博那段时间情绪非常低落。他既担心奶奶,又时刻恐惧着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黄衣身影,上学也心不在焉,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混乱不安的状态。
不久后,正如预料的那样,奶奶安详地去世了。小博和母亲私下里猜测,那个黄衣人或许是来接引奶奶的“阴差”之类,现在奶奶走了,事情也该结束了吧。
然而,他们想错了。
奶奶去世大约三个月后,眼看快到除夕了。除夕那天傍晚,李淑珍在厨房烧上水准备煮饺子,陈建国则带着兴奋的小博下楼去放鞭炮。这是小博每年最期待的环节,父子俩在寒风中噼里啪啦放了将近四十分钟,才意犹未尽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