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者”那令人窒息的能量签名终于在传感器屏幕上彻底远去，融入了星辰背景噪音之中。绝对的寂静，如同厚重的冰层，再次封冻了“曙光号”残破的舰体。但这种寂静，不再是之前潜行时充满张力的等待，而是劫后余生带来的、掺杂着巨大创伤和虚无感的死寂。
暗红色的应急灯是唯一的光源，将舰桥染上一层永不褪去的血色阴影。失重环境中，细小的尘埃、凝固的血珠、纸张碎片、乃至不知从哪个损坏面板崩落的细小零件，都如同幽灵般缓缓漂浮、碰撞，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狂暴。
没有人说话。
幸存的舰桥军官们瘫在各自的岗位上，或仰头望着冰冷的天花板，或将脸埋在依旧微微颤抖的手中。剧烈的肾上腺素褪去后，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仿佛被掏空般的虚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臭氧味、以及无论如何循环过滤都无法完全消除的、淡淡的血腥味。
林恩解开安全带，失重让她感觉轻飘飘的，一阵眩晕袭来。她额角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但依旧隐隐作痛。她看着眼前大部分熄灭的屏幕，看着那些代表系统离线的灰色图标，一种不真实感包裹着她。他们还活着，但这活着的代价，太过沉重。
雷克舰长缓缓从指挥椅上站起身，失重让他花白的头发微微飘散。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凝固成一道深色的痂，更添了几分沧桑和疲惫。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舰桥，每一张苍白、沾满污迹的脸，每一个空着的岗位，都像一根针，刺在他的心上。
他按下了一个内部通讯键，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各部门……汇报幸存人数和……阵亡者初步名单。”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舰桥和通讯频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残忍。
沉默持续了几秒，然后，断断续续、压抑着巨大悲痛的声音开始从各个尚能运作的频道传来。
“舰桥……确认幸存……7人。阵亡……3人。”
“武器控制中心……幸存4人，重伤1人……”
“引擎控制室……联系中断前，艾拉技术官报告幸存……5人。目前……无法联系。”
“医疗区……布鲁斯医生报告……接收重伤员21人，轻伤无法统计……药品短缺……”
“陆战队……泰拉斯军士长报告……伤亡……惨重。具体数字……还在统计……”
每一个数字报出，空气中的沉重就增加一分。当最后泰拉斯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伤亡惨重”四个字传来时，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八十七。这是目前能初步确认的阵亡数字。还有更多的人重伤、失踪、被困在隔离舱室里生死不明。这艘船上，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再也回不去了。
“记录……”雷克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将所有确认阵亡的弟兄……名字……岗位……记录下来。他们是联邦海军的英雄。”
一名军官哽咽着应了一声，开始在破碎的数据板上艰难地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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