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掠到窗边,片刻后返回,手中多了一枚小小的蜡丸。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他快速扫过,脸色骤然一变,将纸条递给林潇渺。
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西北货队遇袭,疑似‘猎手’所为,生还者言其目标明确,直奔车队中数口贴有隆昌号封条之箱。箱中所盛,经查为大量硝石、硫磺及不明金属粉末。货队幸存护卫一人,重伤,昏迷前呓语‘黑幡……白骨祭坛……’。”**
硝石、硫磺、金属粉末?这配置,听起来绝不仅仅是商业物资!
“是制造爆炸物,或者……某种大型仪式或邪法所需的材料!”林潇渺心猛地一沉。“猎手”抢夺这些,想做什么?黑幡、白骨祭坛,明显与邪教祭祀相关。
“货队遇袭地点?”她急问。
“在滁州与岚州交界的黑风峡,已偏离主要商道,更靠近西北山区。”玄墨指向墙上粗略的地图,“那里地形复杂,再往西北深入,便是人迹罕至的连绵群山,传说有上古遗族和凶兽出没。距离迷雾岭外围,若强行军,大约……十日路程。”
十日!如果“暗渊”已经在秘密向迷雾岭方向运输并囤积这些危险物资,其图谋必然极大。结合“三星聚首”的时限,他们很可能正在为开启或影响“归墟之眼”做实质性的、大规模的准备!
“必须阻止他们!”林潇渺斩钉截铁,“这些物资绝不能让他们顺利运达目的地!”
玄墨却摇了摇头,面色无比凝重:“恐怕……这只是冰山一角。暗卫这份情报是三日前的。以‘猎手’的行事效率和‘暗渊’对此事的重视,这批物资现在可能已经转运至更隐蔽的地点,甚至部分已送达。我们人手有限,难以在茫茫山野中准确找到并摧毁所有囤积点。”
他指着地图:“更重要的是,袭击发生地距两州交界驻军营地不远。光天化日之下,大规模武装匪徒袭击商队,抢夺敏感物资,当地驻军却毫无反应,事后勘查也草草了事。这意味着,‘暗渊’的渗透,或许已不止于地方豪强和商人,可能连部分军伍中也……”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对手的势力网络,比预估的更庞大、更深。
书房内气氛压抑。原本以为只是商业打压和潜在邪教威胁,如今却接连扯出宫廷资金、地方官僚、乃至可能涉及的军伍异动。一张庞大而黑暗的网,似乎正在从四面八方,向着农庄,也向着“归墟之眼”的方向收拢。
“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林潇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思考,“原定计划不变,农庄必须加速备战。隆昌号那边,按刚才商议的,商业打击和‘意外’同时进行,至少要打掉他们明面上对农庄的威胁,斩断一条可能向‘暗渊’输送资源或施加压力的触手。”
“至于‘暗渊’的物资运输和祭祀准备……”她看向玄墨,“我们需要更准确的情报。能否动用你的关系,想办法从更高层面,比如州府或兵部,调阅近期通往西北方向的特别物资通关记录?或者,滁州、岚州附近,有没有信得过的、熟悉山地的力量可以雇佣或合作,进行深入侦查?”
玄墨思索着:“通关记录风险大,容易打草惊蛇。但侦查……或许可以。我有一位旧部,因伤退役后回了岚州老家,就在黑风峡附近的山村。他身手了得,熟悉山地,且绝对可靠。我可以密信请他暗中查探。”
“好!尽快联系。”林潇渺点头,“同时,农庄的护卫队训练必须加强,尤其要增加对抗非常规威胁、夜间警戒、野外生存的训练。我会加快‘特制装备’的研发。另外,我们需要一条在紧急情况下,能够安全撤离部分人员和核心物资的备用路线和隐蔽点。”
两人迅速商讨着各项应对细节,直至深夜。
子夜,万籁俱寂。
林潇渺毫无睡意,独自来到后院新建的“实验工坊”。这里存放着她结合现代知识、本地材料和一些粗浅符文尝试制作的“特殊物品”:浓缩驱邪药粉的试制品、掺了银粉和特定矿物的“破邪箭镞”、以及数把用百炼钢尝试锻造、刻有简易净心纹路的短刃。
她拿起一把短刃,指尖拂过冰凉的刃身和那些粗糙却倾注心血的纹路。这些,将来或许是对抗污秽之物的依仗之一。
忽然,她耳廓微动,听到院墙外极远处,传来一声极其短暂、如同夜鸟惊飞般的轻微哨音,随即归于沉寂。
不是农庄惯常的暗号。
她心中一紧,握紧短刃,悄声贴近工坊窗口,向外望去。月光如水,洒满庭院,树影婆娑,看似平静。
约莫半盏茶后,书房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窗户开合声。
林潇渺屏息等待。又过了片刻,玄墨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后院的小径上,步履沉稳,但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还没休息?”玄墨看到她,并不意外。
“听到点动静。怎么了?”林潇渺问。
玄墨走到近前,将手中一物递给她。那是一枚造型古朴、入手冰凉的铁制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兽首,背面则是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中间嵌着一个诡异的暗红色符号,隐隐散发令人不适的气息。
“方才有人将此物,连同这个,用弩箭钉在了书房外廊柱上。”玄墨又递过一张折叠的、材质特殊的黑色纸笺。
林潇渺展开纸笺,上面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写成的字迹,只有一句话:
**“星钥执掌者,交出碎片,退出纷争。否则,丰收之季,便是血染之地。‘暗渊’敬上。”**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直接送到了家门口!“暗渊”不仅知道她的行踪和身份(星钥执掌者),更对农庄了如指掌(丰收之季)!
“送信的人呢?”林潇渺声音发冷。
“身法极快,对农庄外围暗哨布置似有了解,一击即走,未能追上。”玄墨眼中寒意森然,“但留下了这令牌。暗卫中有老卒认出,这兽首纹样,与前朝被剿灭的‘血煞教’祭器上的标记有七分相似。而‘血煞教’,据秘档记载,其源头可追溯至更久远的、崇拜混沌与血的古老邪祀。”
“看来,他们是不打算再隐藏,直接宣战了。”林潇渺捏紧黑色纸笺,纸笺边缘竟将她指尖硌出白痕。“交出碎片,退出纷争?做梦。”
她抬头,看向远处沉静的山峦轮廓,那里,隐藏着通往“归墟之眼”的迷雾。
“他们想要战争,”林潇渺一字一句,声音在寂静的月夜里清晰无比,“那便给他们战争。只不过,这场战争的规则和结局,由不得他们来定。”
玄墨站在她身侧,手按剑柄,目光如磐石般坚定。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宛如两柄即将出鞘、并肩而立的利剑。
夜风骤起,掠过农庄,带来远方山野隐约的呜咽,仿佛预兆着一场席卷而来的风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