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全了，知秋。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叶知秋的手缓缓松开。
意识同步率继续攀升：85%……90%……
那扇透明的门在她们的集体认知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门扉上开始浮现出细微的木纹，门把手呈现出黄铜的光泽，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木头与旧纸的气味。
95%。
门，开始实体化。
不是完全的物质化，而是一种介于概念与现实之间的“半存在状态”。它悬浮在真空中，周围的空间因为它的存在而微微扭曲，星光在门框边缘弯曲、折射。
“成功了……”慕容渊的声音带着激动，“空间坐标稳定，概念坍缩完成度97%……再坚持三分钟，门就会完全固化——”
警报声骤然响起。
不是来自“朱雀号”，而是来自利维坦。
“警告：掠食者加速。检测到空间跳跃迹象。预计抵达时间：四分钟后。”
“怎么可能？”雷毅盯着雷达屏幕，“它们之前的速度很慢——”
“它们在响应门的激活。”利维坦的声音依然平稳，但语速稍快，“门的实体化过程释放了强烈的概念性波动，对掠食者如同灯塔。它们正在燃烧自身存在性，进行短程概念跳跃。”
屏幕上，三个“存在的空洞”从百万公里外骤然消失，然后在三十万公里处同时浮现。下一次跳跃的轨迹已锁定——“朱雀号”正前方，档案馆门的位置。
“它们想抢在我们前面进入档案馆？”李瑾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
“或者，它们想吞噬门，吞噬真实者，完成自身的‘概念补全’。”利维坦说，“无论哪种，都必须阻止。”
“门还需要多久完全固化？”林风问。
“两分十七秒。”慕容渊回答，“但掠食者会在九十秒后到达最近攻击范围！”
时间不够。
“雷毅，启动所有防御系统，干扰弹全发。陈默，尝试狙击——用‘秩序场’频率调制的特种弹头，看看能不能影响概念体。”
“明白！”
“朱雀号”舰身两侧，数十个发射口开启，成百上千的干扰弹和诱饵弹幕喷射而出，在真空中炸开成一片片炫目的电磁云雾。陈默的狙击枪从舰体隐蔽射击孔探出，枪口凝聚起淡银色的能量流——那是利用苏晚晴秩序场样本调制出的“概念干涉弹”。
第一枪射出。
子弹在真空中划出银色的轨迹，精准命中其中一个空洞。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但那空洞的表面，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它的移动速度明显减缓了零点三秒。
“有效！但效果微弱！”陈默快速换弹，“需要更高强度的秩序场能量！”
林风看向观景舱。
苏晚晴四人仍在维持意识同步，门已经实体化到99%，门扉的边缘开始泛起微光，仿佛即将开启。
但她不可能分心提供更多能量。
掠食者完成了最后一次跳跃。
三个空洞出现在“朱雀号”前方不到五百公里处——在太空尺度上，这已经是贴身距离。
它们没有实体，但在利维坦的感知共享画面里，能“看到”它们伸出无形触须，探向那扇即将完全固化的门。
也探向观景舱里的四个女孩。
“来不及了——”雷毅吼道。
就在此刻，利维坦动了。
那庞然巨物没有攻击掠食者，而是展开了某种……场。
一层淡金色的薄膜以它为中心瞬间扩散，笼罩了“朱雀号”、门、以及周围数千公里范围的空间。薄膜内部，时间的流速突然变慢了。
不是完全的停止，而是减速了大约五十倍。
掠食者的触须如慢镜头般缓缓延伸，炮弹的轨迹清晰可见，连星光都拉成了长丝。
“时空缓速场。”利维坦的声音在减速时空中显得格外悠长，“违反攻击协议，但属于‘维持空间稳定性’的合理延伸。持续时间：十二秒真实时间。请加速完成门的固化。”
十二秒，在五十倍缓速下就是十分钟。
足够了。
观景舱内，苏晚晴感知到了外部的危机，也感知到了利维坦争取的时间。她将全部意识集中到“门”的意象上。
林雪、陆凝、叶知秋紧随其后。
四人的意识频率在秩序场的调和下，终于达到了完美的共振。
100%。
门，完全固化。
一扇真实的、木质的、高约三米的门，静静悬浮在真空中。门把手自动旋转，门扉向内开启，露出一片柔和的白光。
“成功了！”慕容渊欢呼。
“全体，进入档案馆！”林风下令，“雷毅，掩护她们！陈默，继续阻击掠食者！”
观景舱脱离舰体，由小型推进器推送向门的方向。
三个掠食者感应到了门的开启，它们疯狂了。即使处于缓速场中，它们仍然拼命挣扎，触须突破了部分时间阻滞，如毒蛇般刺向观景舱。
陈默连续射击，银色子弹在触须上炸开一圈圈涟漪，但无法完全阻止。
利维坦的缓速场开始减弱。
九秒、八秒……
观景舱距离门还有两百米。
掠食者的触须距离观景舱还有五十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知秋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里，不再是星空的倒影，而是某种……纯粹的“灰”。
她松开握着苏晚晴的手，抬起右手，对着掠食者的方向，轻轻一握。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声光效果。
但三个掠食者的触须，同时“断”了。
不是物理层面的断裂，而是概念层面的“抹除”——仿佛它们在那一瞬间，被从“存在”的定义中暂时剥离了触须的概念。
触须消失了。
掠食者的空洞剧烈震颤，发出了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尖锐嘶鸣。
“知秋，你……”陆凝惊讶地看着她。
叶知秋放下手，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我……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她虚弱地说。
“先别管，进门！”苏晚晴拉住她，四人冲向门扉。
观景舱划过最后一段距离，没入门内的白光中，消失不见。
林风、雷毅、陈默及“朱雀号”上挑选出的十名精锐队员，紧随其后，跃入门内。
在他们身后，缓速场彻底消散。
三个掠食者扑向门，但在触碰到门的前一刻，门扉自动关闭，然后如海市蜃楼般淡化、消散，重新归于虚无的坐标点。
掠食者在原地疯狂盘旋，却再也找不到目标。
利维坦静静地悬浮在不远处，暗蓝色的能量纹路缓缓流动。
“档案馆入口关闭。访问者已进入。监督任务第一阶段完成。”它向“摇篮”发送了报告。
然后，它转向那三个狂乱的掠食者。
“根据协议，利维坦单位不得攻击花园内部污染衍生物。”它的思维脉冲平静地记录着，“但单位可执行‘隔离程序’。”
数条能量触须从它体内伸出，在虚空中编织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牢笼，将三个掠食者困在其中。
牢笼收缩，压缩，最终变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光球，被利维坦收回体内。
“污染样本已收容。将带回‘摇篮’进行分析。”
做完这一切，利维坦在档案馆坐标点附近进入静默悬浮状态，等待访问者归来。
而在门后的白光深处——
林风踏上了播种者档案馆的地板。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超越所有想象的世界。
这里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没有尽头。
只有无限延伸的书架，架子上陈列的不是书籍，而是一个个悬浮的光球。每一个光球内部，都是一个文明的完整历史：它们的诞生、辉煌、挣扎、陨落。
书架之间，流淌着银色的河流，河里不是水，是流动的数据与记忆。
空气中弥漫着知识与时间的味道。
而在所有书架的正中央，悬浮着一本巨大的、由光芒构成的“书”。
书的封面，用宇宙通用语写着：
【收割者：终结与再生的循环】
苏晚晴四人站在他身边，仰望着这个知识的宇宙。
林雪轻声说：“这里……有所有答案吗？”
“也许。”苏晚晴握住她的手，“但答案本身，可能比问题更沉重。”
林风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本巨大的光之书。
远征，完成了第一阶段。
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