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旧痕寻踪
技术部的数据通道在凌晨两点三十七分开放。
林风坐在终端前，看着屏幕上滑过的数百个加密档案编号。每一个都对应着一段被标记为“异常”或“已解决”的行动记录，时间跨度从五年前到三个月前——也就是“破晓之役”正式启动前的那一刻。
这些档案大多有个共同点：任务目标最后被证实与早期“幽灵”活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当时的情报要么将其归类为普通犯罪，要么标注了“无法解释的矛盾”。
他点开第一个音频，日期是五年前，中亚山区的一次侦察任务。
沙沙的电流噪音，然后是年轻侦察兵急促的呼吸声：“……目标建筑内部结构不符合任何已知军事规格，墙体材质反射率异常……等等，热成像显示有生命体征，但分布方式……不像是人类？”
背景传来指挥官冷静的指令：“继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等等——建筑外墙有文字显现……正在辨认……是某种……数学公式？不，像是……声波频率谱？正在拍……”
录音在此中断。档案备注：侦察兵后续失联七十二小时，被搜救队发现时严重脱水且出现短期记忆缺失。任务报告结论为“遭遇当地武装分子伏击，电子设备损坏”。
林风调出该区域的卫星历史图像。目标建筑在任务三天后因“山体滑坡”被彻底掩埋。巧合的时间点。
第二个音频，三年前，东南亚雨林。
“……毒贩据点的地下结构有异常震动，频率恒定，像大型机械运作……等等，震动停止了。所有热信号……同时消失了？”士兵的声音带着困惑，“请求授权进入探查。”
“授权驳回。无人机显示地面结构不稳定，风险过高。撤回。”
“可是长官，我听到地下传来……音乐？像是某种合成音阶……”
录音再次中断。备注：该区域在任务一周后发生“泥石流”，自然原因。
林风连续播放了十七个档案。故事框架大同小异：行动人员在任务中察觉到某种超出常规情报描述的“异常”，试图深入调查时被上级阻止，随后异常点总会以各种“自然原因”或“意外”从物理层面消失。
直到他点开第十八个档案。
日期：两年前。地点：东非某废弃矿山。
音频开始就是激烈的交火声和惨叫声。
“a组陷入重围！对方火力……上帝，那是什么武器？不是子弹，是某种……光线？被击中的兄弟没有伤口，但倒下了就不动了！”
“b组请求支援！我们看到了……矿井深处有光！蓝白色的光！还有……人形轮廓？但不是人类的身材比例——”
指挥官的声音切入，近乎咆哮：“所有单位！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这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情报有误！撤退！”
爆炸声。更多惨叫。
然后是一个林风熟悉的声音，年轻、紧绷，正是他自己的声音，从背景噪音中凸显出来：
“c组林风报告：矿井入口正在闭合！某种金属闸门从内部升起！里面的人还没出来！”
“放弃他们！这是命令！”
“我看到了幸存者信号！至少还有三个人活着！”
“林风！我命令你——”
录音在这里被粗暴切断。档案备注：此次行动被定性为“情报严重失误导致的重大伤亡”，负责人被追责，所有生还人员接受心理评估并调离一线。
林风记得这一天。这是他最后一次执行常规特种部队任务。三个月后，他就因那次“冤案”被迫退役，成了送外卖的。
而现在，这个本应被永久封存的音频，却出现在他调取的清单里。
他关掉音频，调出该任务的所有附属文件。伤亡名单、武器消耗报告、现场照片……最后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块扭曲的金属残骸，据称是从矿井入口回收的“敌方防御装置残片”。
金属表面有烧灼痕迹，但在烧灼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极其细微的纹路。
林风将图片放大到极限，增强对比度。
纹路显现出来——那是一种极其简化的几何图案，由交错的直线和弧线构成。不是任何已知文字或符号，但林风见过类似的东西。
在卡戎岛的“方舟”残骸上，在北极“继承者”基地的墙壁上，在盖亚意识数据流的边缘编码里。
播种者的印记。
两年前，在东非的一个废弃矿井里，就出现过播种者相关的痕迹。而那次行动被强行中止，所有信息被封存，参与者被分散调离。
不是“幽灵”的早期活动。时间线比“先知”浮出水面还要早。
更像是……有人在系统性地掩盖这些“异常”的发现。
林风的终端发出轻微震动。一条新消息弹出，来源显示为“归档系统自动提示”：
「关联档案已解锁：东非矿山行动后续调查报告（保密等级：欧米伽）」
他点击打开。
报告只有三页。第一页是标准格式的行动总结，结论仍然是“情报失误”。但第二页的附录里，有一个被涂黑的名字列表——疑似是任务中接触过“异常”并出现“精神后遗症”的人员名单。
在名单最下方，没有被完全涂黑的两个名字隐约可辨：
陈明（后来成为基地医官，内鬼“园丁”）
苏晚晴（当时身份：外派情报分析员）
林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苏晚晴的名字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她早在两年前——远早于她以“白鸽”身份出现在“幽灵”阵营之前——就已经接触过播种者的痕迹。
而陈明，那个被他亲手击杀的内鬼，原来在那时就已被“感染”？
第三页是手写的评估意见，字迹潦草：
“接触者均出现不同程度的记忆紊乱、时间感知异常及对‘几何图案’的强迫性关注。建议长期隔离观察。但上级批示：人员分散安置，定期心理复查即可。掩盖意图明显。我不认可此处置，存档留证。——慕容渊”
慕容渊。又是他。
这个早已死去的男人，他的影子却无处不在。他在两年前就察觉到了系统性的掩盖，并偷偷留下了这份档案作为“留证”。
而他现在，正在阅读这份留证。
终端再次震动。这次不是消息，是内部的视频通讯请求，来自李瑾。
林风接通。
李瑾的脸色在屏幕冷光下显得苍白。“林协同，你调取档案的举动触发了某个……遗留警报。基地主控系统刚刚收到一条来自外部的加密信号，源地址无法追踪，但解密后的内容……”
她共享过来一段文字：
“停止挖掘。过去的坟墓不该被打开。那些记忆之所以被埋葬，是因为它们活着的时候太痛苦。让死者安息，生者才能前行。——关心你的老朋友”
没有署名。但“老朋友”这个词，带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亲切感。
“信号是直接注入主控系统的，”李瑾继续说，“没有经过任何防火墙。就像它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技术部正在尝试逆向追踪，但……”
“但就像卡戎岛的雾气，它没有来源，只有存在。”林风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