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运用从深海学到的‘信息场共振调节’。」 alpha-1分析,「不是控制,是引导。像在混乱的声波中找到一个和谐频率,轻轻一推,让整个系统趋向平衡。这是一种……极其精细的操作。」
“这会被收割者协议视为威胁吗?”李瑾问。
「暂时不会。因为强度极低,且目的倾向于‘和谐’而非‘控制’。但若他将来有意放大这种能力……」
未来隐忧。
一周后的夜晚,异常再次发生。
这次不是来自郑星,是来自七个站点中的西伯利亚站点。
站点突然广播了一段长达十分钟的、完全无法解析的信号。信号不是电磁波,是某种直接作用于全球信息背景辐射的“结构扰动”。所有曾接触过污染的敏感个体——包括郑星——在同一时间经历了强烈的既视感,仿佛看到了某个共同的、模糊的“场景”。
场景碎片被alpha-1拼凑起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结构,悬浮在星际空间。结构内部,有无数的光点在移动、碰撞、湮灭、重生。结构中心,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这是……‘门’的‘施工蓝图’?」 alpha-1推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播种者建造‘门’时所使用的‘概念模型’在现实维度的泄露。」
“为什么现在泄露?”林风问。
「未知。但泄露时间点,与郑星从深海返回后第一次主动尝试‘信息场共振调节’完全同步。可能是一种……回应?或测试?」
仿佛在说:你学会了初级的调节,现在让你看看真正宏大的结构。
郑星在睡梦中接收到了这个“场景”。第二天早晨,他坐在床上,用蜡笔画了一幅画:一个大圆圈,里面有许多小点点,圆圈中心是一个黑色的螺旋。
他指着螺旋对李瑾说:“这里……可以进去。但进去后……会变成故事。”
“变成故事是什么意思?”
郑星歪着头,努力寻找词汇:“就像……书里的人。书外的人看他们,但他们自己……在书里活着。”
他理解“门”可能是一个将现实转化为“叙事”或“概念”的转化器。进入者不会死,但会变成更抽象的存在形式——也许就像播种者现在的状态。
这幅画被严教授看到后,老人沉默了很长时间。
“老郑当年也画过类似的画。”他最终说,“在他精神崩溃前。他称之为‘升维陷阱’——看起来是通向更高层次的门,实际上是将你固化成一个永恒但静止的‘故事角色’。播种者自己可能就是这样‘升华’的,现在他们想看看,其他文明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自愿成为故事,换取永恒。
还是留在充满痛苦和错误的现实,继续挣扎?
这是播种者留给所有被观察文明的终极选择题。
而郑星,作为钥匙载体,可能有一天要面对这个选择。
那天下午,林风带郑星去基地顶层的露天平台——这是少数能直接看到天空的地方。黄昏时分,云层被染成金红色。
郑星仰头看着天空,看了很久。然后他问:
“如果星星……想变成故事,可以吗?”
林风心里一紧。“你想吗?”
孩子摇头,但眼神困惑。
“不知道。变成故事……就不会疼了。但也不会……吃到好吃的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会……想妈妈了。”
最朴素的人性,对抗最抽象的诱惑。
“你可以慢慢想。”林风说,“有很多很多年可以想。”
“如果……想不好呢?”
“那就继续想。”林风看着他的眼睛,“永远想不好,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在想,而不是别人告诉你该选什么。”
郑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新望向天空。
云层散去,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
孩子伸出手,指向那颗星。
“它也在想。”
也许每颗星星,都是一个还没想好答案的文明。
在深空中,安静地闪烁。
等待着。
或者,永远等待下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