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王秀兰的清单,纸角被体温焐得发软。
生活舱里传来小女孩的笑声,混着赵铁山哄孩子的哼歌调,像团裹着雪的热糖。
倒计时器开始滴答作响时,陈默正站在界碑旁。
他摸了摸碑身,水泥的冷透过手套渗进来。
七米外,炸药包的红色引线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陈默!陈默!”无线电突然炸响,小李警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边防巡逻队五分钟后到,说你涉嫌非法越境……”
陈默没说话,手指悬在起爆键上方。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和倒计时器的滴答声叠在一起。
冰坝下的暗流还在奔涌,冰层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像有人在撕旧报纸。
“三。”
他想起昨晚小女孩抓着他食指的温度,像块软糖。
“二。”
想起下游放牧点的木栅栏,被雪埋成的手指。
“一。”
他按下按键。
爆炸声比预想中闷。
陈默眯起眼,看着冰坝中部腾起的雪雾——那是他计算好的方向。
水流像条被惊醒的蛇,顺着炸开的缺口窜向荒滩,冰碴子噼里啪啦砸在界碑上,最远的一块停在碑南七米处,沾着雪,像朵开败的花。
边防车的警灯是在这时亮起的。
陈默蹲下来收雷管残片,听见轮胎碾过雪地的声响。
带队军官的皮靴停在他面前,靴底沾着新雪,“执法记录仪显示没越界。”军官的声音像块冻硬的铁,“但下次……”
“等能打招呼的时候,就不需要炸了。”陈默没抬头,指尖仔细擦着工具上的冰碴。
军官站了会儿,转身时皮大衣带起阵风:“把视频发我一份。”他说,“备个案。”
阿木仁是在黄昏时来的。
他的马靴上沾着新泥,裤脚结着冰珠,“北边山口。”他喘着气,哈出的白气里带着马粪味,“新马蹄印,比上次多,驮的东西……”他比了个大圈,“更沉。”
陈默抬头看向北方,山梁的影子正慢慢爬过来,像只展开的手。
苏晴烟的相机还架在高坡上,延时摄影的红灯在暮色里忽明忽暗。
生活舱的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结霜的玻璃,把他们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叠成模糊的一片。
“今晚开会。”陈默说,声音轻得像句叹息。
他摸了摸工装口袋里的梅花补丁,那里还留着小女孩手指的温度。
风卷着雪粒打在界碑上,“炸得掉冰坝,炸不掉的……”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雪,“总该有人守着。”
山梁后的夕阳把最后一缕光洒在界碑上,“中国·47”的字样慢慢从雪底下露出来,像道永远不会熄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