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的灵体如同一道无形的清风,掠过秋日萧瑟的原野、枯黄的草场、连绵的矮山。寻常的景物在她感知中快速倒退,而更吸引她注意的,是沿途逐渐浓郁起来的兵戈煞气与混乱气息。
越是向北,大地上的生机便越是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灼与肃杀。废弃的村庄,被马蹄践踏过的农田,偶尔可见倒毙的牲畜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大规模人群聚集后的浑浊气息。流民的“气”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惊惶,大多朝着南方蹒跚而行。
她的速度远超奔马,但保持这种高速远距离移动,对灵体也是不小的消耗。她必须谨慎控制,确保有足够的力量应对可能的意外和返程。
一日夜的疾驰后,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城池的模糊轮廓,如同匍匐在苍茫大地上的巨兽。城墙高大,但在更远处,密密麻麻、如同蚁群般蠕动的黑影,形成了一道更加庞大、几乎将城池完全包围起来的黑环!
朔风堡!鞑靼大军!
苏婉清心中一紧,灵体升得更高,如同悬浮在战场之上的幽灵之眼,俯瞰着这令人窒息的景象。
朔风堡城墙之上,旗帜猎猎,甲士林立,刀枪反射着冰冷的寒光。但城墙多处可见修补痕迹和烟熏火燎的黑斑,显然经历过不止一次攻防。城下百步之内,遍布着拒马、陷坑、以及插满铁蒺藜的矮墙,构成了第一道死亡防线。更远处,鞑靼人的营帐如同灰色的蘑菇,密密麻麻,连绵数里,将朔风堡围得水泄不通。营中炊烟袅袅,战马嘶鸣,人影绰绰,不时有小股骑兵呼啸而出,在城墙下耀武扬威,射出挑衅的箭矢。
苏婉清的感知如同细腻的蛛网,小心地铺开,避开那些煞气最重、气血最旺的核心区域(如敌军中军大帐和城墙守军最密集处),着重感知整体态势、兵力分布和某些特殊的气息。
她“看”到,鞑靼大营大致分为三个主要部分:正面(南面)兵力最厚,营帐最为规整,气血旺盛,应是主力所在,那股最为凶悍霸道的煞气源头也在其中,估计是左贤王本阵。西侧营帐略少,但骑兵活动频繁,似乎是机动部队。东侧靠近一条已经干涸的河床,营帐杂乱些,辎重车辆较多,还有大量牲畜围栏,应是辅兵和后勤所在。
攻城器械方面,她看到了数十架简陋的云梯和为数不少的楯车(蒙着生牛皮的大木盾车),更远处似乎还在赶制更多的攻城槌和箭楼。但令她稍感安心的是,并未发现大规模的重型抛石机或专业的攻城塔——这或许是因为鞑靼人以骑兵为主,不善此道,也或许是时间仓促未能打造。
城上的情况则更加清晰。守军士气并未溃散,但疲惫和焦虑的“气”如同灰雾笼罩着城头。箭楼和垛口后的士兵大多神色紧绷,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城内的“气”则相对杂乱,有救治伤员的忙碌,有搬运物资的急促,也有普通百姓的恐惧与祈祷。她特别留意到,几处疑似军械库和伤员集中的地方,气息格外沉重。
就在她观察时,城下突然鼓声大作!一小股约千人的鞑靼骑兵,在一名挥舞弯刀的百夫长带领下,猛然从西侧营中冲出,径直扑向城墙!他们并非直接攻城,而是在守军弩箭射程边缘来回奔驰,同时向城头抛射箭雨,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显然是疲敌和试探!
城头立刻警钟长鸣!弓弩手就位,箭矢如雨落下,但鞑靼骑兵极为狡猾,马术精湛,在奔驰中不断变向,中箭者不多。偶尔有几支箭矢明显射程更远、力道更足,能威胁到后面的骑兵,引得一阵轻微骚动——那应该是神机坊的“破甲箭头”!
一轮骚扰过后,鞑靼骑兵呼啸而退,丢下十余具尸体和受伤的马匹。城头守军也略有伤亡,气氛更加紧张。
苏婉清注意到,在这次小规模接触中,守军射出的箭矢密度,似乎比预想的要稀疏一些。她将感知集中于几处箭楼下的箭囊,果然发现存量已然不多,士兵取箭时都带着节省的意味。而城墙上几处明显是燃火油膏留下的焦黑灼痕,也显示这种特殊火器的使用已经相当克制。
情况不妙。敌军显然在用这种不间断的骚扰消耗守军的箭矢、火油和精力。而守军的储备,恐怕真的支撑不了太久。
她还想进一步探查敌军粮草囤积点或指挥核心的具体位置,但一股极其浓烈、带着血腥与狂暴意志的煞气猛地从敌军中军大帐方向升腾而起,如同无形的风暴横扫四周!苏婉清灵体一震,连忙收敛感知,向更高处飘退。那应该是左贤王或其身边顶尖高手的气息!如此凶戾,绝非易与之辈。
就在她准备撤离,将所见所闻带回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在朔风堡东北方向,距离包围圈约二十余里的一片丘陵地带,似乎有极其微弱、但并非自然形成的“气”在活动。那气息隐蔽得很好,几乎与山石草木融为一体,若非她灵体感知特异,又恰好在高空俯瞰,几乎无法察觉。
“那是……斥候?还是……”苏婉清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冒险靠近些许查看。她将灵体化入风中,悄然飘向那片丘陵。
靠近之后,感知逐渐清晰。那并非大队人马,而是约三十人左右的一支小队,全部穿着与山石颜色相近的伪装,潜伏在几处岩缝和灌木之后。他们气息内敛,动作精干,装备精良,携带强弓劲弩,还有几具样式与神机坊新弩略有相似但更小巧的弩具。更关键的是,他们身上带着明显的边军气息,且有一股坚韧不拔、伺机而动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