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繁华又暗流汹涌的汴梁城。白日金銮殿上那场惊心动魄的仙威震慑，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位亲历者的心头。太尉府被开封府衙役和禁军联合封锁，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搜查罪证、缉拿相关人员的呼喝声隐隐传来。而皇宫深处，官家赵佶的寝殿灯火通明，却弥漫着死寂般的恐惧，无人敢靠近。
在这片人心惶惶的夜色中，三镰王府邸深处，一间只燃着几盏牛油灯、隔绝内外声息的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八贤王赵德芳与三镰王赵元俨相对而坐。两位大宋皇室中最具分量、也最具睿智的宗亲元老，此刻脸上再无朝堂上勉力维持的镇定，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凝重，还有一丝被巨大压力催逼出的决绝。桌上两杯早已凉透的龙井，无人去碰。
摇曳的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映在挂满前人名臣字画的书墙上，光影幢幢，如同此刻莫测的时局。
良久，赵德芳端起冰凉的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细腻的瓷釉，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低沉而沙哑： “皇兄……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 他抬起眼，目光穿过摇曳的灯火，落在赵元俨同样凝重的脸上，“苏仙人对我们大宋……怕是很不满啊。”
赵元俨闻言，嘴角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弧度，端起自己那份凉茶，一饮而尽，仿佛要压下心头的寒意。他放下空杯，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岂止是不满？皇弟，你还没看出来吗？” 他微微前倾身体，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犀利和无奈，“苏仙人今日在金銮殿上，那眼神，那语气……就差指着陛下的鼻子骂‘昏君’，指着我们这些文武百官的鼻子骂‘废物’了！若非我等尚有几分用处，且包拯、种师道等人还算入眼，只怕……哼，‘换个人来管’这话，就不是一月之后，而是今日当场了！”
想到苏青阳那如同俯视尘埃、视皇权天威如敝履的淡漠眼神，以及那句“如屠猪狗”的冰冷宣判，饶是两位见惯风浪的王爷，也不禁心底寒气直冒。
赵德芳长叹一声，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大宋的暮气：“这绝非好兆头啊。皇兄，你想想大明……”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忌惮，“那位少年天子朱厚照，原本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傀儡，内忧外患，饥民遍地，强敌环伺，其境况比我大宋如今尤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苏仙人呢？不过是‘随手帮了一把’……”
赵元俨接口，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和一丝恐惧：“是啊！随手帮了一把！赐下可亩产数十倍于常的神种，解了饥荒！留下只言片语，引得那曹正淳心甘情愿俯首帖耳，成了大明新政最锋利的刀！更传闻指点过那铁胆神侯朱无视……短短三年！仅仅三年啊！如今的大明，仓廪丰实，兵甲犀利，新式军械（神机连弩）威震诸国！铁蹄踏破草原，打得元庭不敢越雷池一步！连那号称天可汗的李世民，如今的大唐，都对其忌惮三分，轻易不敢撩其虎须！这……” 他顿了顿，语气艰涩，“这还只是‘随手帮了一把’的结果！若苏仙人对我大宋有丁点扶持之意，哪怕只是流露出些许善意……”
后面的话，赵元俨没有再说下去，但两人都心知肚明。那将是怎样一番改天换地的景象？可惜，现实冰冷刺骨。苏青阳今日展现的，是对大宋朝堂自上而下的极度失望和冰冷厌恶！
“皇兄，你说的是……”赵德芳神情愈发凝重，“苏仙人的态度，已然决定国运！他对陛下……是极度不满啊！否则，以其通天彻地之能，何至于当着我等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换个人坐龙椅’这等等同叛逆之言？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这是……”
赵德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最后的通牒！”
“赵佶……”赵元俨念出当今官家的名讳，眼中再无半分敬畏，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痛心疾首的失望，“确实……过分了！沉溺书画，宠信奸佞，怠慢朝政！蔡京、童贯、李彦之流把持朝纲，高俅父子祸乱京畿！忠良被贬，将士寒心！国库空虚，民怨沸腾！若非包拯、王安石等人苦苦支撑，种师道、狄青等良将尚在勉力维系边疆，我大宋怕是早已千疮百孔！今日若非苏仙人出手，那高衙内当街强抢林冲妻子之事，又会如何收场？开封府敢抓？包拯敢审？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甚至那林冲……哼！”
赵元俨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响：“如此昏聩之主，如此糜烂之朝，难怪苏仙人视之如敝履！我等身为赵氏宗亲，太祖太宗血脉，岂能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断送在如此庸主之手，更因此招致仙人之怒，引来灭顶之灾？！”
赵德芳缓缓点头，眼中那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皇兄所言，句句切中要害！苏仙人其实……已经提醒我们了！”
“哦？”赵元俨目光一凝。
“金銮殿上，苏仙人索要的，是高俅依法伏法！他点醒包拯，细数高俅罪状！他留下‘一月之期’，更言明若不成，则‘换个人来管’！”赵德芳眼神锐利如刀，“这难道不是在告诉我们——路，我已指明：铲除奸佞，肃清朝纲，依法而治！ 一月之内，若我们能办到，大宋或许还有一丝转圜之机。若办不到，或者做得不够干净、不够彻底、不能让仙人满意……”
赵德芳没有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后果。苏青阳亲手换人，那将是一场彻底的颠覆！皇权崩塌只在瞬息之间！他们这些宗亲，也必然会被清算！
“所以……”赵元俨挺直了腰背，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精光，“我们别无选择！为了赵氏江山，为了亿万黎庶，更为了……能在仙人盛怒之下保全自身！必须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只能换了他！”
“换！”赵德芳斩钉截铁，一字千钧！“赵佶已失天命，更失仙心！其为君无道，招致仙怒，已是我大宋最大祸源！留着他，一月之后，便是举国倾覆之时！”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不再有丝毫迟疑，只剩下默契和决绝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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