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军的眼神像两把探照灯，一寸寸地刮过杨天和靓坤的脸。他身上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冰冷。那些荷枪实弹的o记探员，在他身边都像是温顺的绵羊。
靓坤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挺起胸膛摆出堂主的架子，可对上那双不似人类的眼睛，刚提起来的一口气又泄了下去，只能捂着被撕烂的衬衫，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眼神愤怒又委屈，演技浑然天成，因为情绪全是真情实感。
“东星乌鸦？”马军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门在摩擦，他往前逼近一步，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两人，“证据呢？”
“证据？”靓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也忘了害怕，指着地上的狼藉，唾沫横飞地吼道，“我的人死了！货没了！我这件意大利订做的衬衫也烂了！这他妈还不算证据？那个王八蛋派人来抢我的货，黑吃黑没谈拢，自己打起来了！你问我拿证据？”
这番话吼得中气十足，悲愤交加。旁边一个年轻警员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想呵斥他，却被马军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马军没看靓坤，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杨天身上。
在他看来，靓坤这种古惑仔，脑子里装的都是肌肉，喊得再大声也是虚张声势。反倒是这个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惊魂未定”的四眼仔，更值得怀疑。
“你，又是干什么的？”马军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天。
杨天扶了扶歪掉的眼镜，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避开马军的压迫感，嘴唇有些发白，声音不大，带着点颤音：“阿sir，我……我是给坤哥管账的会计……今晚坤哥叫我过来打麻将，谁知道……”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脸上露出强忍着恶心的恐惧表情。
“会计？”马军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他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杨天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戴眼镜的，肚子里全是弯弯绕绕。”马军的脸几乎贴在杨天的面前，口中的热气喷在他的镜片上，形成一片白雾，“小子，跟我说实话，不然我把你那些弯弯绕绕，一根一根从你肠子里抽出来。”
杨天的身体在发抖，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他甚至能感觉到靓坤在旁边倒吸凉气的声音。
“阿sir……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我……我听见他们吵架……那个带头的悍匪，骂乌鸦不讲信用，只给了一半的钱……然后……然后就打起来了……”
“一半的钱？”马军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细节，比靓坤那通咆哮有用得多。
他松开手，杨天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坐在地，大口地喘着气，一边还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被抓皱的衣领，一副惊魂未定的斯文人模样。
马军不再理他，走到那具被他亲手打残的悍匪面前，蹲下身，粗暴地翻看了一下对方的身体。当他看到对方手腕上那个不自然的骨折时，眉头皱了一下，那不是击打造成的，更像是被人用巧劲硬生生折断的。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杨天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毫无威胁。
“马sir！”一个法证科的警员跑了过来，递上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把从现场找到的黑星手枪，“枪上有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悍匪的，另一个……”
警员看了一眼靓坤，“是他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靓坤身上。
靓坤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当场骂娘。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枪被杨天拿去做了局。
“看什么看！”靓坤梗着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他拿枪指着我的头，我抢他的枪自卫，有什么问题？难道等他打死我啊？阿sir，这叫正当防卫！”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但在场的警察都懒得跟他计较。
马军却没说话，他只是站起身，又在仓库里踱了两步，像一头巡视领地的狮子。他的目光扫过那两具靓坤马仔的尸体，又扫过那几个被撬开的，已经空了的白粉箱。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被天养义撞碎的那堆木箱上。
木屑散落一地，但撞击的痕迹很奇怪，只有一个非常集中的受力点，仿佛那个人不是被乱拳打倒，而是被某种力量，一击就轰飞了出去。
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像一场混乱的黑帮火并。
马军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杨天：“你刚才说，他们火并，那个带头的悍匪，和谁打？”
来了。
杨天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是那副茫然又恐惧的表情。他知道，马军这条疯狗的直觉起了作用，他开始怀疑剧本的合理性了。
“我……我没看清……”杨天结结巴巴地说道，“当时太乱了，到处都是枪声，我就躲在桌子底下……什么都看不见……”
“是吗？”马军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杨天的心跳上，“你躲在桌子底下，那怎么解释你手臂上的伤？”
他指着杨天胳膊上那道渗着血的伤口，“这伤口很新，边缘整齐，是被利器划开的。火并的时候，还有人有闲心用刀慢慢划你一刀？”
空气，再次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