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风,吹散了警署里的消毒水味,却吹不散靓坤心里的那股寒意。
他看着杨天,把那句“以后你来拿主意”说出口,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给自己套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
杨天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靓坤说的不是效忠,而是“今晚吃什么”。
他只是点了点头,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走吧,坤哥。”杨天转身,朝着街口走去,“天快亮了,我们得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两人刚刚打完一场麻将,而不是从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和警署审讯中脱身。
靓坤跟在他身后,像个提线木偶。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一会儿是杨天那记霸道绝伦的贴山靠,一会儿是审讯室里警员那古怪的眼神,最后,所有画面都定格在了“丝袜”两个字上。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靓坤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他头马“傻强”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杨天,才按下接听键,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
“喂?”
“坤哥!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被差佬抓了!”电话那头,傻强的声音又急又响。
“我没事,小场面。”靓坤清了清嗓子,想找回一点做大哥的威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兄弟们都担心死了!”傻强在那头松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有些犹犹豫豫,“那个……坤哥,外面都在传……”
“传什么?”靓坤皱起眉。
“传你……你在观塘跟人火并,是为了抢一批……最新款的巴黎丝袜……”
“啪!”
靓坤手里的新款诺基亚,被他生生捏变了形,屏幕闪烁了两下,黑了。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前方杨天的背影。
杨天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开口:“坤哥,谣言,是最好的障眼法。现在整个洪兴,乃至整个江湖,都在笑话你的‘特殊癖好’,没人会相信,你昨晚差点就吞下了一支能横扫他们所有人的武装力量。”
靓坤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赤身裸体的傻子,在杨天面前没有任何秘密。而杨天,就是那个一边帮他递上衣服,一边在他背后贴上“我是白痴”字条的人。
“上车。”
一辆出租车在杨天面前停下。
杨天拉开车门,自己先坐了进去,然后才回头看了靓坤一眼。
靓坤默默地钻进车里,报了一个他名下最不起眼的物业地址,一间位于砵兰街的旧唐楼。
一路上,车厢里只有沉默。
靓坤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第一次觉得这个他混了半辈子的城市如此陌生。他以前觉得,拳头够硬,兄弟够多,就能拥有一切。可杨天让他明白,有一种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杀人于无形。
到了唐楼,杨天毫不客气地先占了浴室。
靓坤坐在客厅那张掉皮的沙发上,看着手里被自己捏坏的手机,苦笑一声,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完了。
他靓坤在道上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从一个嚣张跋扈的堂主,变成一个有特殊癖好的变态。
可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新生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
杨天裹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头发上的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肌肉滑落。他那副金丝眼镜放在一旁,没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显得更加锐利,也更加深邃。
他身上,有一种与这个破旧唐楼格格不入的从容和掌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