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宇物流的主席许冠华,在天穹大厦顶层办公室里,站了足足十分钟,才敢将那份股权转让协议,推到杨天面前。他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协议的内容,不是割肉,是活体解剖。百分之三十的“安保顾问费”,被巧妙地包装成了“优先股”和“董事会席位”。从此,天穹集团将成为恒宇物流背后,那个看不见的影子股东。
“杨……杨先生。”许冠华的嗓子干得像撒哈拉沙漠,“协议,我签了。那批……那批在路上的货……”
“许先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天穹集团有义务保障合作伙伴的资产安全。”杨天甚至没有看那份协议,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那片繁忙的港口上,“我想,巴拿马海关最近的工作重心,应该会转移到打击象牙走私上。毕竟,保护濒危动物,是全球共识。”
许冠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办公室的门关上。
靓坤从巨大的紫水晶洞后面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罗盘,嘴里念念有v词:“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龙头在胸口……阿天,这姓许的扑街,印堂发黑,走路脚跟不着地,明显是破了财了!我们的‘九龙吸水阵’,起效了!”
“坤哥,你的风水理论,存在逻辑悖论。”傻强正戴着一副vr眼镜,双手在空中疯狂挥舞,仿佛在指挥一个看不见的交响乐团,“根据我的‘全球物流统一大型机’(g.l.u.m.)模拟显示,真正影响他气运的,是昨天晚上,一颗编号为n-7438的小行星,与他的个人生物磁场,产生了一次微弱的引力潮汐。我刚刚通过玩一个小时的《俄罗斯方块》,成功对冲了这次潮汐。他应该感谢我。”
天养生默默地,把那台看起来像是由街机和服务器残骸拼凑而成的“大型机”的电源插头,又往墙角塞了塞。
“葵涌货柜码头。”杨天终于转过身,打断了这场形而上学的研讨会,“港岛的动脉。但它太老了,也太脏了,血液流得太慢,还到处都是血栓。”
靓坤立刻来了精神,他扔掉罗盘,一拍胸口:“我懂了!阿天!你是嫌他们装货卸货太慢了!这事简单!我明天就带五百个兄弟过去,帮他们一起抬!保证效率翻倍!谁他妈敢偷懒,我让他尝尝什么叫‘人力资源优化’!”
“我们不是去当苦力。”杨天走到那张巨大的港岛地图前,手指,点在了葵涌那片密密麻麻的区域,“我们是去制定新的游戏规则。”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个个码头,一个个仓库,一个个货运公司的名字,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一块块等待被重新拼凑的,凌乱的拼图。
“养生。”
“老板。”
“葵涌码头,现在谁说了算?”
“‘码头工会’,主席叫李兆。道上的人,都叫他‘炮仗哥’。”天养生回答,没有任何多余的词汇,“控制了葵涌百分之七十的装卸业务。手下有三千个会员,人多,抱团,不好惹。”
“不好惹,只是因为没人敢去惹。”杨天笑了笑,“坤哥,换身体面的衣服。傻强,把你的游戏机带上。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码头的皇帝。”
……
葵涌,四号码头。
空气里混合着柴油、海水和汗水的味道。巨大的桥式起重机像钢铁巨兽,发出沉闷的轰鸣。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由集装箱、劳工和不成文的规矩构成的,独立王国。
一间由集装箱改装而成的,油腻的办公室里,“炮仗哥”李兆正赤着上身,露出满是纹身的,粗壮的胳膊,和几个工会头目打着麻将。他四十多岁,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一个马仔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佬!外面……外面有人找!”
“没看老子正忙着吗!”炮仗哥摸起一张牌,看也不看,狠狠摔在桌上,“红中!胡了!给钱给钱!……什么人啊?”
“开……开着一辆劳斯莱斯来的。说是叫杨天,天穹集团的。”
炮仗哥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天穹集团,这个名字最近在港岛太响了。但他想不通,这种玩金融的斯文败类,跑到他这尘土飞扬的码头来,想干什么。
“让他们进来。”
杨天,靓坤,傻强,三个人走进了这间充满雄性荷尔蒙气息的办公室。
杨天依旧是那身斯文的西装,金丝眼镜,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