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马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要我们写悔过书!”
不,比悔过书更恶毒。
悔过书,是让你承认自己错了。而这份报告,是让你论证,他为什么“对”。
它要你亲手解剖自己的过去,亲手否定自己坚守的一切,然后用自己的血肉和灵魂,去为他的理论,添砖加瓦。
它要一个古惑仔,去阐述“义气”的估值。
它要一个警察,去计算“纪律”的成本。
然后把这两样东西,打包,贴上“天穹制造”的标签,变成可以量化,可以交易,可以“升华”的,优质资产。
陈浩南没有动。他只是看着手环上的课题描述,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自嘲,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带着一丝病态愉悦的,轻笑。
马军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疯子。“你笑什么?”
“我在笑,”陈浩南关掉手环,站起身,走到马军面前,“他终于肯跟我们,谈正事了。”
马军愣住了。
“之前的画,之前的花,都只是开胃菜。”陈浩南看着马军那只红肿的拳头,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是在测试,我们够不够聪明,能不能看懂他的菜单。”
“现在,这道主菜上来了。”
陈浩anan走到客厅中央,站在那块方形的伤疤上。
“他不是要我们写悔过书。他是要我们,递投名状。”陈浩南说,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这个课题的核心,“他要我们,用自己的过去做抵押,换取一张,能坐上他牌桌的门票。”
马军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好像明白了。
“牌桌?”
“对。”陈浩anan转过身,看着那套被他重新放回书架的,《靓坤墓志铭》。
“靓坤,是杨天这场牌局里,最大的一张牌。他花了十二年,养肥了这张牌。”
“他之前给我们看底牌,是想告诉我们,他这个庄家,有多大的本钱。”
“现在,他问我们要报告,是想看看,我们这两个刚刚上桌的赌客,口袋里,有多少筹码。”
陈浩南的目光,再次落到马军身上。
“你的筹码,是你当警察时,心里那条线。我的筹码,是我当古惑仔时,身上背的那些命。”
“他要我们,把这些东西,自己掏出来,摆在桌上,让他估个价。”
“估完价,我们才有资格,看他,怎么出靓坤那张牌。”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只剩下空调系统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均匀的送风声。
过了很久,马军走到中岛台,从那个冰冷的烧水壶里,倒了一杯凉水,一口气喝干。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
“报告。”马军看着陈浩南,只说了两个字,“你写,还是我写?”
陈浩南走到那个巨大的书架前,从上面,抽出了一本崭新的,精装的笔记本,和一支看起来就很贵的,万宝龙钢笔。
他把笔记本和钢笔,放在那张曾经摆放过《基石》的岩板茶几上。
“我们一起写。”
他拧开笔帽,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下了这篇报告的标题。
《论忠诚的量化与背叛的价值飞跃——基于“洪兴”与“警队”两种社会模型的比较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