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到马军能听见自己手腕上,脉搏跳动的声音。
一下,一下,像在给这场诡异的开学典礼,敲着倒计时。
他面前,是那叠触感像皮肤的稿纸,和那支刻着拉丁文的,沉甸甸的钢笔。
对面,陈浩南面前,是那台全新的,已经进入编辑界面的,苹果笔记本。
中间,是那个头顶绿灯,像个电子稻草人一样的,机器人教导主任。
这是一个完美的,三点一线的,审讯布局。
“留级……”马军拿起那支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笔尖划过空气,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利刃般的风声,“我他妈的小学之后,就没听过这么亲切的词儿了。”
他拔下笔帽,笔尖是冷峻的暗金色,做工精良。
“你说,”他把笔尖悬在第一页稿纸上,却没有落下,“我要是在上面画个乌龟,写上杨天的名字,会不会直接判定我这门课,不及格?”
陈浩anan没有理他。
“嗒,嗒嗒,嗒……”
清脆的,富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不快,不慢,像一台心率监测仪,稳定地,记录着一个正在死去的人的,最后心跳。
陈浩南开始写作业了。
马军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映着屏幕光亮的,专注的眼睛。他看不清陈浩南在写什么,但他能看见,那个闪烁的光标,正在坚定不移地,向右推进。
它在吞噬空白,留下文字。
它在执行一道,程序。
马军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张,完美无瑕的,空白稿纸。
他忽然觉得,这支笔,有千斤重。
他当了十几年警察,写过无数份报告。验尸报告,抓捕报告,结案报告。每一份报告,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终结,或者一段罪恶的尘埃落定。
他习惯了用文字,去定义别人的死亡和终结。
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要用文字,去策划一场,针对自己兄弟的,活体解剖。
“首席科学家,”马军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试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来掩盖自己指尖的僵硬,“进展如何?第一刀,准备从哪儿下?是先切断他的财路,还是先阉割他的桃花运?我个人建议后者,效果比较有戏剧性,观众喜欢看。”
键盘声,停了。
陈浩南抬起头,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冰冷的阴影。
“马警官。”
“嗯?”
“你审犯人的时候,”陈浩南问,“会跟犯人,聊这么多废话吗?”
马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陈浩南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什么都没有。那是一种,外科医生在手术台上,看待一块待切除组织的眼神。
专注,冷静,非人。
“嗒,嗒嗒,嗒……”
键盘声,再次响起。
马军感觉自己像被无形地,扇了一巴-掌。
他妈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低下头,终于把笔尖,落在了那张稿纸上。
第一笔,力透纸背。
他没写报告标题,也没写方案。
他写下了两个字。
马军。
然后,他停住了。
他看着自己亲手写下的名字,忽然觉得很陌生。这个名字,属于谁?是那个在旺角街头追贼的警察?是那个会因为一个菠萝包而骄傲的少年?还是现在这个,被关在笼子里,被逼着给兄弟写悼词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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