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奔驰,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在九龙的钢铁森林里横冲直撞。
大d的眼睛是红的,布满了血丝。他一只手死死攥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手机摁得咯吱作响。
电话里,只有一个个冰冷的,重复的系统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东莞仔,无法接通。
火鸡,无法接通。
荃湾黑鬼,无法接通。
十二个堂主,十二个他最信任的刀口,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哑巴。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半岛酒店那场所谓的“鸿门宴”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谈判,是招安。
那不是请柬,是卖身契。
一股比愤怒更冰冷的绝望,从他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他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背叛了。他用半辈子时间建立起来的,那个讲义气,讲规矩,讲辈分的江湖,就像一个笑话,被一个叫杨天的小白脸,用几份文件,几杯香槟,就砸得稀烂。
“杨天!靓坤!”
他嘶吼着,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奔驰发出一声刺耳的鸣笛,像他最后的哀嚎。
他要去尖沙咀,去靓坤那个所谓的“示范单位”。
他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做什么。砍人?他只有一个人,一把扳手。
但他必须去。
就算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这是一头老狮王,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尊严。
……
尖东,“洪兴产业升级示范单位”。
夜总会里,成功学的酸腐味已经被香槟和雪茄的奢靡味彻底覆盖。
靓坤踩在吧台上,手里拿着一瓶八二年的拉菲当啤酒吹,对着台下嗷嗷直叫的“商业精英”们,发表着他的“胜利演说”。
“什么他妈的叫兵不血刃!这就叫兵不血刃!老子一口气没喘,一滴汗没流,旺角就他妈是我们的了!跟着我靓坤,就是这么有前途!”
傻强在他身边,拿着个小本本奋笔疾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坤哥高见!此乃降维打击,属企业战略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核心要点:用钱砸死他。”
吉米躲在最远的角落里,感觉自己的神经性偏头痛又要犯了。
他刚刚结束了和vincent的通话,那个危机公关专家兴奋地告诉他,飞机的“真情流露”和“十二门徒”的集体倒戈,已经让洪兴集团的股价,在海外的盘前交易中,暴涨了百分之三十。
vincent建议,立刻召开第二场新闻发布会,主题是“和谐社会,共创未来”。
吉米觉得,自己不是在帮一个社团转型,而是在给一群疯子,用金子和钻石,搭建一个精神病院。
就在这时,一个马仔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坤哥!吉米哥!不好了!大d一个人,开车杀过来了!看样子,是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整个夜总会的狂欢,瞬间安静了下来。
靓坤愣了一下,随即把酒瓶子一摔,脸上露出了嗜血的兴奋。
“我操!来得好!老子正愁一身力气没处使!兄弟们,抄家伙!今天就让大d知道,什么他妈的叫……物理超度!”
几十个刚学会穿西装的古惑仔,瞬间扔掉了手里的酒杯,从沙发底下,吧台后面,抽出了一把把还泛着寒光的西瓜刀。
成功学的殿堂,一秒钟又变回了盘丝洞。
吉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杨天发信息,询问指示。
但他犹豫了。
他看着眼前这群荷尔蒙过剩的野兽,看着那个比野兽还兴奋的靓坤,他忽然意识到,杨天需要的,不只是一个律师。
他还需要一个,能按住这群疯狗的,驯兽师。
“都给我站住!”
吉米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他推了推眼镜,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径直挡在了靓坤面前。
“坤哥,杀一个大d,不难。”他看着靓坤,眼神平静得可怕,“难的是,怎么杀得有价值。”
“什么价值?”靓坤不耐烦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