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沉压在李圩村的上空。
村口引水渠岸边的老槐树,枝桠在月光下交错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像潜伏的巨兽,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四更天的邹家大宅,灯火仍不敢熄灭。
启程与高达带着家丁们忙碌了大半夜,地窖已挖到护院沟对岸,旧时地道的入口用砖石封得严严实实,新挖的地窖只留了几个隐蔽的通气孔。
秀儿抱着最小的新儿、霞儿依偎在这位善良的身旁,大气不敢出。
她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身旁放着陪嫁时李老绅给的陨铁宝剑,强装镇定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安,却紧紧抿着唇,不肯泄露出半分慌乱——她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乱。
少夫人,您带着孩子们先去地窖躲着吧?高达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低声音劝道,外面的动静,听着越来越不对了。
秀儿摇头,目光望向院外:爹爹还没回来,我再等等。怀里的清儿咂了咂嘴,睡得正沉,浑然不知一场危机已悄然笼罩。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闷响。启程一个箭步冲到门边。
定眼细看——月光下,几个穿军装的人影正猫着腰,贴着墙根往院里张望,领口的徽章在夜里闪着冷森森的光。
他们人进来了。启程压着嗓子,握紧手里的钢刀,高达,带人守住前后门,其他人跟我来!
秀儿闻言立刻起身,一手抱着清儿,一手攥着霞儿的胳膊孩子们吓得腿肚子打颤,地窖入口本就藏得隐蔽,这会儿更慌得找不着方向。
启程眼角瞥见她们乱作一团,院里的风声、器械碰撞声又越来越响,怕叮嘱被嘈杂淹没,急得提高了音量:往西厢房走!靠近墙角就是入口!快! 他哪里料到,这情急之下的呼喊,竟被院墙外屏息细听的小泉惠子听得一字不落。
那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身边的士兵递了个眼色,指尖往西厢房的方向轻轻一点。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响起急促的哨声,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邹启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刻意的冰冷:
我知道爹不在,启程老弟,你总该在吧?把藏宝图交出来,我饶你们全家不死! 启程冷笑一声,扬声道:邹启军,亏我一直喊你大哥,你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你还有脸提爹?勾结东洋人,背叛祖宗,杀害二哥,害死母亲——我邹家的东西,就算烧了砸了。
也绝不会落到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手里!敬酒不吃吃罚酒!邹启军的声音陡然拔高,给我冲!搜遍整个院子,挖地三尺也要把图找出来!
枪声骤然炸响,子弹打在门板上,木屑飞溅。高达带着几个家丁守在后门,见有人翻墙而入,抡起盘龙铁棍就砸了过去,带头的士兵应声倒地。
其他士兵虽带着枪,却不敢在夜里乱放,怕伤了自己人——更因小泉惠子和邹启军早有交代,进了院子不许开枪,生怕损坏了藏宝图。
一时间,宅院里刀棍相撞的脆响、喊杀声、咒骂声搅成一团。启程一脚踹开迎面冲来的士兵,钢刀挥舞间,逼退了前排的两个敌人。他自幼跟着悟道学过拳脚,虽未到练气境,寻常士兵三五个却近不了身。
可对方人多势众,倒下一个,立刻又冲上来两个,很快将他围在中间。 少东家,我来帮你!赵管家举着红缨枪冲过来,对准一个正要偷袭启程的士兵,一枪扎进对方腰间,干净利落,枪尖直接穿透了士兵的身体。还没来得及拔枪,却被身后的士兵一枪托砸中后脑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再没动弹。
启程眼睛一红,正要突围,突然听见地窖方向传来秀儿的惊呼声。他心头一紧,余光瞥见几个士兵正直奔西厢房,显然是得了指点。他立刻转身去追,可刚跑出两步,就被邹启军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