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官一脸冰霜,打断他的话:“邹团长,王司令请你和林少尉回司令部,亲自给他解释。走吧。”
启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他强装镇定:“好,好!我们这就走,先容我去接一下林上尉。”
一行人走到启军住所,小泉惠子一看赵副官那架势,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撤。这赵副官本名赵卓,是悟道家里赵管家的儿子铁柱,上次回家省亲时,他娘把启军在邹家干的龌龊事,如何杀害自己弟弟启航,如何勾结王黑子爷俩杀害自己母亲桂英,如何又带领部队想要剿灭邹家,你爹就是在这场战斗中,被启军手下人杀害的等等等… …。又如何在怀远县城里把王黑子从法场劫走的。一五一十全说了——所以赵铁柱,换名赵卓,赵副官早知道启军投靠了东洋人,也清楚这位“林小姐”就是东洋特务小泉惠子,只是苦于没证据。他虽是副官,跟在王普身边,实则没多少实权,这次就是想把两人押回司令部,借王普的手除掉他们,为惨死的父亲报仇。
小泉惠子毕竟是日本特训出来的,察言观色极准,一看赵卓眼神里的冷意,立刻堆起笑容:“赵副官一路辛苦,先喝杯茶,吃点早饭吧?我和启军换身衣服就走。”
赵卓道:“不必了,车就在门外,赶紧走。”
“哎呀,赵副官您看,”小泉惠子忙从口袋里摸出三十块大洋,塞到他手里,“这一大早就劳烦您跑一趟,这点心意您收下,权当我请您吃早饭了。我们换身体面的衣服去见司令,也是对司令的尊重不是?耽搁不了多久。”
赵卓本想推脱,可这三十块大洋,抵得上他半年的军饷了。他出身穷苦,想着这笔钱能给老娘养老,心一横就接了过来:“那你们快点,我去街上吃点东西等你们。”说着,他让两名卫兵在门口站岗,自己则想着赶紧把钱存起来,免得带在身上惹麻烦。
赵卓一走,小泉惠子立刻把启军拽进屋里,反手锁上门,又把唱片机的音量开到最大,压住房外的动静:“快收拾金银细软,赶紧走!”
启军一愣:“怎么了?”
“别问了!信我就赶紧走!快点”小泉惠子语速飞快,“再不走,咱俩的小命就得留在蚌埠了!”
启军也觉出不对劲,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忙问:“怎么出得去?”
小泉惠子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里面竟是两套士兵制服、两套老年装,还有假发、假胡须、眼镜等易容道具。她手脚麻利地把金银首饰塞进小包袱,看了眼窗外:“赵卓还没回来,抓紧时间!”
启军看着墙高门严,急得团团转:“这怎么出去啊?”
小泉惠子白了他一眼,从床下拿出一捆绳子,猛地一个纵身,像只灵猫般蹿上房梁,“咔哒”一声掀开一块瓦片,露出个黑窟窿。她把绳子一头拴在房梁上,一头扔下来。启军刚要抓绳子往上爬,她却突然一抖绳子,自己先跳了下来,拽着他往墙角跑:“躲暗格!”
那暗格是她早就设计好的,藏在衣柜后面,狭小得只能容下两个人。两人刚钻进去,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赵卓的声音:“邹团长!邹团长!好了没有?王司令还在等着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到了房门口。“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赵卓的声音带着不耐烦:“邹团长?林小姐?”
暗格里,启军和小泉惠子紧紧挤在一起,几乎脸贴脸,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听见彼此“砰砰”的心跳声。
“再不搭话,我可进来了!”赵卓的声音透着杀气。
“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赵卓一看屋里空无一人,箱子敞开着,衣物散落一地,正纳闷时,头顶突然碰到一根垂直落下的绳子,他抬头一看,瓦片上的窟窿赫然在目,顿时怒吼:“跑了!快追!”
他一边吹哨子,一边冲门口卫兵喊:“快往后面追!”
县城的房子多是一进院落,房屋连着山墙而建,从正门绕到屋后要走很长一段路。起初启军的部下不肯听赵卓指挥,他急中生智,大吼:“军火库和钱庄的案子就是你们团长监守自盗!人都跑了!现在你们要么听我指挥,要么就地枪决!”
这话一出,两个上尉营长吓得赶紧听话,带兵往屋后追去。赵卓愣了一下,也拔腿跟着跑。
暗格里的两人听见外面脚步声远了,立刻钻出来,飞快换上士兵制服,猫着腰溜出院子。跑到一处破旧无人的空房,又赶紧脱掉军服,换上老年装——小泉惠子给启军粘了花白的胡须,戴上老花镜;自己则梳了个发髻,脸上抹了灰,看起来像个干瘦的老太太。
马路上,多了一对相互搀扶的“老夫妻”,步履蹒跚地朝着城外走去,谁也没注意到,那“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