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赵卓这边。他手下本有三个营,此次却只从铁血营、虎贲营中挑出二百名骨干——铁血营营长朱志鑫、虎贲营营长葛力,都是跟着赵卓出生入死的老手。
两人力大无穷,单手能举起一盘石磨,枪法更是一流,最关键的是对赵卓马首是瞻、言听计从。临行前,赵卓还特意向悟道和李老绅申请,让张林秀、杨蕾一同随行。
虽是在部队待了七八年,几人却是第一次来上海。望着上海外滩的高楼大厦,众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以前只在县城里打转,从没见过这么气派的楼房,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真不愧为‘魔都’啊!”有人忍不住感叹。
“瞪什么瞪?咱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逛大街看高楼的!”赵卓嘴上呵斥,眼底却藏着几分新鲜。可临行前悟道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杨先生要的器械,哪怕拆开扛,也得给我弄回来!”
到了上海后,赵卓觉得这样不行,于是赵卓、杨蕾、张林秀又精心挑选的弟兄扮成粮商,有的扮成小商贩、有的扮成粮商、有的扮成乞丐、推着独轮车进入上海徐汇区后,走街串巷,随后分头隐蔽。
他自己则带着张林秀假扮夫妻,朱志鑫与杨蕾扮作商人夫妇,葛力扮成随从,一同到龙华路附近踩点。可兵工厂门口的岗哨比预想中严密得多,别说靠近厂区,连管事的面都没见着。
众人来回徘徊十多天,始终毫无收获。葛力急了,提议道:“要不夜里摸进去?咱枫遇团清剿土匪时,哪次不是摸到人眼皮子底下?”
“糊涂!”赵卓立刻否决,“这是官家厂子,一旦惊动驻军,咱这两百人都得交代在这儿!”他望着墙内隐约露出的烟囱,突然扯了扯嘴角:“走,把两袋精米扛出来。”
哨兵起初端着枪呵斥,可看到麻袋里金灿灿的精米,眼神顿时松动。张林秀趁机递上两块银元,陪笑道:“军爷们辛苦了,整天守着这些铁家伙,太不容易了!
咱是乡下做买卖的,想问问厂里有没有用旧的‘铁疙瘩’?哪怕是不能转的,咱拉回去回炉打农具也行啊!”
哨兵掂了掂银元,往旁边啐了口唾沫:“旧机器?早堆在后院库房里烂着呢。不过得问陈管事——至于能不能见到他,就看你们运气了,自己找去吧。”
张林秀见有门道,又掏出两块银元在手里掂了掂,问道:“这陈管事能当家不?”
“你要是觉得陈管事不当家,也能找石厂长,可我估计你见不着他——他好像半个月没来了。”哨兵答道。张林秀又给两人各塞了两块银元,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荷包,叹气道:“唉……本来就想买点废铜烂铁,看来这下没戏了。”
两名士兵瞥见她荷包鼓鼓的,估摸着里面至少有几十块银元,连忙说道:“我们知道石厂长家在哪儿!”
“真的?”张林秀眼睛一亮,“你说说看,要是说得对,这里的银元……”
“石厂长家在大木桥路19号,石库门的房子!”其中一名士兵连忙说,“真的,上次我还去他家送过东西!”说罢,手指不停搓动,暗示要好处。
这时,杨蕾突然快步走过来,指着张林秀喊道:“我可算找到你了!就是你勾引我表哥是吧?我打死你这个狐狸精!”
“你是谁啊?认错人了!我不是!”张林秀故作慌张地躲闪。
“还说不是?扒了皮我都认得你!看我不打死你!”杨蕾一边追,一边喊。
张林秀趁机往前跑,两名士兵急了,连忙喊道:“哎哎哎!我的钱呢?”可两人早已一阵小跑,逃之夭夭。
次日,赵卓与张林秀精心打扮一番,来到大木桥路19号,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一位妇人打开门,上下打量着门口的陌生人,用带着上海口音的话问道:“侬寻啥人啊?”
两人一愣,没听懂。老妇人顿了顿,改用普通话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您好,我们是从南京方向来的,特意来拜访石瑛石厂长。”赵卓连忙答道。
“哦,这样啊,请进来吧。”老妇人侧身让两人进屋,随即朝里喊道:“老爷,有人找!”
不一会儿,一位约五十来岁的老者走了出来。他肤色白净,身材清瘦,着装朴素,脚穿布鞋,上衣口袋里还装着一块怀表,看上去儒雅又沉稳。“请问你们是谁?”石瑛开口问道。
“石厂长您好,我们是南京方面过来的。如今国民革命军刚进入南京,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建设,眼下正缺钢材。
听说厂里有些不用的废弃钢材,不知能不能卖给我们一些?”赵卓按照事先编好的说法说道。
石瑛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端倪,直言道:“我这里确实有一些废旧钢铁和破旧机器,但如今各方面对钢铁管理得格外严格,我这边没法做主。很抱歉。”
“这……”赵卓还想再说,石瑛已转身喊道:“小郭,送客。”说罢,便径直回了房间。
万万没想到会碰一鼻子灰,两人只好灰溜溜地回去。“这可怎么办呀?”张林秀有些沮丧。赵卓安慰道:“别着急,咱们先回去再想想办法。”
回到隐蔽点后,几人结合白天的见闻与张林秀对石瑛的描述,分析道:“这位石厂长看着是个为人朴实、勤政爱民的领导,咱们得再想别的办法。”
这时杨蕾提议:“既然他如此正直,不如先盯一盯他的生活规律,看看他有什么爱好,或是有没有什么软肋。”
接下来几天,几人轮流盯梢,却毫无进展——石瑛除了去厂里,就是回家,没有多余的应酬,也没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
一晃两个月过去,这天晌午,朱志鑫还在石瑛家附近盯梢,突然看到两名军人和两个身穿蓝色中山装、头戴礼帽的人走到石瑛家门口,“哐哐哐”地猛拍门板:“开门!开门!快开门!”
郭妈打开门后,两名军人不由分说就闯了进去。朱志鑫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让身边一名弟兄回去向赵卓汇报:“这边有紧急情况,快让团长过来!”那名弟兄一路小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卓。赵卓当机立断,立刻带人赶去拦截这群不怀好意的人。
等赵卓赶到时,石瑛已被架着走出了一百多米——上海弄堂狭窄,车子开不进去,对方只能把人架到马路上再上车。
眼看石瑛就要被架上车,葛力突然飞身跃起,一脚踹倒一个挟持者;另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名叫黄晶的小伙子一脚踢在腿关节上,只听“咔嚓”一声,那人顿时倒在地上,抱着腿“哎呦哎呦”地不停抽搐。
两个戴礼帽的人又惊又怒,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保护石先生的人!”葛力才不管对方是谁,上去就给了戴礼帽的胖子一个耳光,打得清脆响亮,对方嘴角瞬间流出血来。
另一边,赵卓迅速制服另一个戴礼帽的人,拔出匕首在他脖子上比划着,厉声道:“老实交代!不然……”那人喉结滚了滚,吓得浑身发抖。
“我们是……是徐汇这边的,有人花钱让我们做掉这老头子……”
“说!为什么要对石先生下手?”赵卓的匕首又逼近了几分。
这时,杨蕾赶紧扶过石瑛,让几名弟兄护在他身边。赵卓目露凶光,匕首已在对方脖子上摁出了血:“快说!”
“是……是九福公司的黄老板让我们来的!”那人终于扛不住,哭喊道,“石先生一直用自己的钱卖平价药,老百姓都不买我们老板的药了,所以老板才请我们动手……”
“石先生,您看这些人怎么处理?交给巡捕房吧?”赵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