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时,没有看斯内普,目光专注地落在眼前的银筛上,仿佛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那细微的材质纹理与魔力流光之中。
斯内普没有评价,只是沉默。那沉默比任何质疑都更具压力。
在重复瞌睡豆挤压实验时,埃德里克刻意放慢了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的移动。笔尖小心地勾勒出每一个字母,工整得如同刻印。这看似极度专注的“记录”,是他唯一被允许的、短暂的喘息。每一次笔尖的停顿,都在悄悄恢复着因极限魔力操控而飞速消耗的精神力。
做到第十五次挤压时,一滴汗珠毫无预兆地从他额角沁出,沿着太阳穴滑落。埃德里克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它的轨迹,手腕极其微小的一个偏转,让那滴汗珠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石台边缘,洇开一个深色的小点,未曾污染分毫药材。
几乎同时,斯内普动了。
黑袍带起微弱的气流,让近处蜡烛的火苗猛地摇曳了一下。他倏然靠近,冰冷的气息瞬间迫近。
“你的第十二次记录,”那声音近在耳畔,低沉而充满压迫感,“魔力活性读数比第十一次下降了0.3个标准单位。解释这种波动。”
埃德里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没有惊慌,甚至没有立刻睁眼,只是让那独特的魔力感知在体内更深入地回旋,追溯着刚才每一次挤压的细微触感。
“第十二颗豆子,”他睁开眼,迎上斯内普近在咫尺的审视目光,语气平稳无波,“胚芽部分有约占体积百分之三的细微损伤,教授。导致汁液释放时,产生了约0.5秒的魔力渗出延迟。”
地窖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只有坩埚底部的火焰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斯内普幽深的黑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他既未肯定,也未否定这个解释。他只是缓缓直起身,再次退回到那片浓郁的阴影里,继续他无声的、全方位的观察。
埃德里克垂下眼帘,借着调整银筛角度的动作,悄悄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直的手指。指关节传来细微的酸胀感,那是精力过度消耗的证明,但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近乎灼热的兴奋感也在他的血管下暗自奔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魔力的控制在这种极限压迫下,正变得愈发精细、驯服。每一次成功的应对,每一次在斯内普刁钻问题下的完美解答,都让那新获得的天赋更深地融入他的本能。
他不知道,这一切的“针对”,都源于那本他觉得普通的麻瓜书——在斯内普看来,用麻瓜理论“污染”巫师学生,比乱用黑魔法更危险。
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指尖的微颤也无法完全掩饰,但精神深处,天赋被快速汲取、魔力飞速进步的实感,却像最醇厚的福灵剂,带来一种令人战栗的兴奋。这奇异的混合感受支撑着他,让他能够在这令人窒息的重压下,依旧保持着近乎冷酷的清醒。
在这个被药水蒸汽、古老羊皮纸尘埃与无声博弈填满的幽闭地窖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粘稠而缓慢地流动着,每一秒都在极致地考验着他的神经韧性、魔力控制的精度与大脑运转的速度。然而,与体内那汹涌的力量感相比,这些外在的压力,似乎都成了可以忍受的、短暂的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