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攥住绣着并蒂莲的床单,那是娘亲临终前赶制的嫁妆。
褪色的红线在指缝间勒出深痕,恍惚间竟与记忆里她掌心的掌纹重叠。
喉间腥甜翻涌,分不清是妖丹淬炼的剧痛,还是思念冲破封印的酸涩。
窗外骤起的风声里,似有熟悉的童谣若隐若现,在药香弥漫的暗室中盘旋不散。
喉间骤然灌入的温热液体,如滚烫的溪流直冲丹田。
丹药入口即化作蜜浆,千年灵草特有的清苦裹挟着山野晨露的冷冽,在舌尖炸开后又化作绵长回甘。
正当我因药力冲撞而颤抖时,尾调那缕甜香却毫无征兆地漫开 —— 是街角阿婆炉上刚出炉的桂花糕,是油纸包裹时溢出的蜜糖,是幼时攥着铜板踮脚张望的市井烟火。
生死一线间的恐惧尚未褪去,指甲缝里还嵌着妖兽鳞片的血痕。
这熟悉的味道却如同一把钥匙,轻轻叩开了我尘封已久的心扉。
记忆碎片在眼前飞旋:青石板上的脚印,木格窗棂间漏下的月光,还有那个总把桂花糕藏在袖中的身影。
当药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时,这丝甜意竟让我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中,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安宁。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而不是此刻被血色浸染的断壁残垣。
喉间的灼热逐渐平息,我下意识抚上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温暖的余韵。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清冷如寒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青冥仙子的素手不知何时已搭上我的脉搏。
她广袖下暗藏的银铃随着动作轻晃,发出细碎声响,像是山间流泉与风拂银叶的合奏。
指尖传来的灵力温润柔和,如同春日溪流裹着细碎花瓣,缓缓冲刷着我受损的经脉,那些断裂处竟泛起荧荧微光,仿佛有新芽破土。
萦绕在她周身的幽香愈发清晰,雪后初绽的寒梅香裹挟着凌厉剑气扑面而来,冷冽中带着几分拒人千里的孤傲。
我屏息细品,那香气深处竟藏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如古寺晨钟般沉稳厚重,将梅香的锋芒悄然敛去。
这气息丝丝缕缕钻入鼻间,紧绷的神经如同被温水浸泡的琴弦,渐渐松弛下来。
这个时候记忆的潮水漫过心头。
襁褓中的我蜷缩在锦缎襁褓里,娘亲用银铃般的嗓音哼着摇篮曲,檀木床榻随着她的摇晃发出细微吱呀声。
她绣着并蒂莲的袖口垂落,掠过我泛红的脸颊,怀抱像春日暖阳,驱散所有不安。
此刻仙子周身流转的灵力裹住我的伤处,指尖触碰的温度竟与记忆中那温柔触感完美重叠。
喉间涌上的酸涩还未化作呜咽,便在灵力滋养下散成绵长叹息,混着梅香檀香,消散在雕花窗棂透进的月光里。
窗外忽有夜枭长啼,惊碎这片刻温存。
仙子指尖的光芒骤然暗了一瞬,那抹熟悉的温柔气息里,隐约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腥甜。
我强撑着睁开酸涩的双眼,洞外透进的月光被水雾晕染成朦胧的银纱。
青冥仙子素白的广袖垂落身侧,腕间铃兰银镯随着动作轻响,几缕碎发垂在她泛红的耳尖。
她玉指凝着淡青色灵光探入我丹田,黛眉蹙得愈发紧了,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这妖丹气息...... 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是被冰雪浸透的清泉,带着几分凝重,竟与百年前血月教的秘术如出一辙。
你当真不知自己体内为何会藏着这般邪祟? 指尖的灵光骤然亮起,我丹田处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银针在搅动,莫要有所隐瞒,此刻若不将实情道出,待妖丹彻底苏醒,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魔气竟侵蚀到紫府... 她呢喃着收回手,指尖残留的凉意却似要渗进骨缝。
我望着她沾着夜露的发梢,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初见时,她也是这般认真替我包扎伤口,那时的月光也是这样温柔地淌过她的衣襟。*
“好多了,” 我沙哑着嗓子挤出笑容,“谢谢你,青冥仙子。要不是你,我这条命怕是交代在恶鬼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