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被彻底撕裂、揉碎、然后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塞入一个无限小又无限大的奇点——这便是太平在被“心光之泉”那超负荷空间置换抛离时,所感受到的极致体验。
那并非疼痛,而是一种超越了感官极限的、存在本身被解构又重组的绝对混沌。
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噗——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从粘稠的泥沼中猛地拔出,太平从一个极不稳定的、闪烁着混乱色块的微型空间裂缝中被狠狠“吐”了出来。
巨大的惯性让他完全失控,如同一个被抽飞的陀螺,在一片光怪陆离、无法辨认方向的诡异空间中疯狂翻滚、撞击!
砰!砰!咚!
他的身体接连撞上好几块悬浮在虚空中的、半透明的、仿佛由凝固光线构成的奇异“礁石”,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每一次撞击都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
金色的血液从新增的伤口和口鼻中不受控制地飞溅出来,在失重的环境中化作一颗颗圆润的、闪烁着微光的血珠,四散飘浮。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强行扭转身体,混沌初火本能地在体表流转,艰难地抵消着部分冲击力,试图稳住身形。
足足翻滚撞击了十几秒,他才勉强用手扒住一块较大的、边缘锐利的“光礁”,止住了去势。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他死死咬着牙,指甲几乎抠进那坚硬冰冷的光礁之中,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如同最警惕的受伤野兽,迅速扫视着四周。
这里……就是琉璃所说的“旋光之渊的随机扭曲区域”?不,似乎不太一样。
他并非处于纯粹的能量风暴之中,而是身处一条……奇异无比的通道内部。
这条通道广阔得难以想象,上下左右都看不到边际。
通道的“壁”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条缓缓流淌、交织变幻的液态光河构成。
这些光河呈现出他在旋光之渊见过的种种诡异色彩,但更加浓郁、更加粘稠,流淌的速度和方向也更加变幻莫测,时而平缓如镜,映照出扭曲破碎的倒影;时而湍急如瀑,掀起无声的能量浪涛。
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光之礁石——就像他刚才撞上的那种——悬浮在光河之中,随着河流缓缓漂浮、碰撞。更远处,还有一些更加巨大、仿佛由凝固的极光构成的山脉和旋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却充满了一种动态的、光怪陆离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活力”。这里的光线似乎拥有某种独特的“粘度”和“重量”,视线望去,远处的景物都仿佛隔着一层不断晃动的水波,扭曲而不真实。
一种强大的、混乱的空间引力和能量流充斥其中,拉扯着他的身体,干扰着他的感知和方向感。
“这里……就是‘流光甬道’?”太平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琉璃最后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这似乎是唯一可能的答案。
一条隐藏在旋光之渊内部、由纯粹能量和扭曲空间构成的、自然形成的奇异通道?
他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摆脱了“亘古之眼”那令人绝望的直接注视和“巡光者”的围攻。
但很快,心又提了起来。这里的危险程度,似乎丝毫不在其外!
他必须立刻处理伤势,并搞清楚自己在甬道中的位置和方向。
他艰难地调整姿势,背靠着那块冰冷的光礁,开始检查自身。
情况糟糕透顶。多处骨折,内出血严重,经脉中的力量几乎枯竭,混沌初火微弱得只剩一点火星。
怀中的塔灵依旧沉寂,光芒黯澹。
星辰钥匙也显得有些萎靡,方才抵抗“亘古之眼”意志和空间置换消耗了它太多的力量。
他立刻从贴身储物空间(得益于“星痕遗民”的科技,这个小巧的次元袋在之前的疯狂中侥幸保存下来)取出琉璃给的那片“光愈之叶”和几支高效恢复药剂,毫不犹豫地服下、注射。
一股清凉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能量迅速化开,如同久旱甘霖,滋养着他干涸撕裂的经脉,修复着破损的内脏和骨骼。
剧痛迅速缓解,力量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恢复。
他稍稍缓过气,开始尝试感知这条“流光甬道”。
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
这里混乱的能量流和空间褶皱严重干扰着感知,他的神识最多只能延伸到周围数百米的范围,再远就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陷入浓稠的迷雾。
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条看似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甬道中,似乎……残留着一些别的东西。
一些极其微弱、破碎、却带着明显人为痕迹的能量印记。
它们如同幽灵般附着在一些光礁之上,或漂浮在光河之中,年代似乎极其久远,几乎要被同化,但仔细感知,依旧能分辨出——那是属于“守光者”的纯净星辰之力留下的痕迹!
甚至……还有一些风格更加古老、更加晦涩难明的能量残留,似乎比“守光者”的年代还要久远!
“难道……这条‘流光甬道’,并非完全自然形成?曾经有‘守光者’,甚至更早的存在,探索或利用过这里?”太平心中一动。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里或许并非绝地,反而可能隐藏着出路或者……其他的秘密。
他强忍着伤势,开始如同一个太空浮尸般,小心翼翼地在这片诡异的光之海洋中“游动”,借助漂浮的光礁作为落脚点和掩护,仔细搜寻着那些残留的痕迹,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规律或线索。
过程缓慢而艰难。他必须时刻抵抗混乱的引力和能量流,躲避那些突然加速的光河湍流和无声碰撞的光礁。
好几次,他险些被卷入突然出现的能量旋涡,幸亏反应迅速才侥幸逃脱。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一片相对平静、布满巨大凝固光山的地带时,他有了新的发现。
在一座尤其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开过的光山断面处,他发现了并非自然形成的刻痕!
那是一些早已黯淡、几乎被流光同化的古老符文和指引方向的箭头标记!其能量波动,与“守光者”的力量同源,但似乎更加古老和纯粹!
“有标记!这说明确实有‘守光者’先辈探索过这里,并留下了路标!”太平精神一振,立刻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小心翼翼前进。
随着深入,他发现周围的能量环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光河的色彩逐渐趋于统一,变成了以幽蓝色和银白色为主,流速也变得相对平缓。
而那些悬浮的光礁,也逐渐变得规整,仿佛被某种力量大致清理过。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开始在一些光礁上,看到一些……凝固的“景象”。
那并非真正的物体,而是某些曾经发生在此地的、强烈的能量活动或情感爆发,被这条奇特的流光甬道以某种方式“录制”了下来,如同琥珀中的昆虫,凝固在了某些特定的光介质中。
他看到了一幅画面:一名身穿古老“守光者”服饰的战士,浑身浴血,背靠着光礁,手中紧握着一柄断裂的星辰长矛,面对着前方无穷无尽的、由扭曲光影构成的怪物,眼神决绝,最终引爆了自身的能量核心……画面的最后,是他那充满不甘与牵挂的凝视,望向甬道的深处。
他看到了一组断续的画面:一小队“守光者”似乎正在护送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光河中艰难航行,不断躲避着来自暗处的袭击和突然出现的能量陷阱,不断有人倒下、牺牲……
他甚至看到了一幅更加古老、更加模糊的画面:一些穿着并非“守光者”风格、更加古朴神秘长袍的身影,似乎正在这条甬道中布置着什么巨大的、复杂的仪式阵法,他们的表情肃穆而虔诚,沟通着甬道本身的力量……
每一幅凝固的景象,都仿佛一个无声的墓碑,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牺牲、挣扎与未尽的使命。
太平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这条“流光甬道”,远非简单的通道,它更像是一条流淌着时光与记忆的河流,埋葬了无数探索者的梦想与尸骨。
他们为何前仆后继地来到这里?
他们在寻找什么?
又在躲避什么?
那些袭击他们的扭曲光影怪物,又是什么?
疑问越来越多。
他沿着标记和那些凝固景象所指的方向,继续深入。
周围的能量越来越稳定,甚至出现了一些明显人工修筑的、悬浮在光河之中的平台和指引灯塔的残骸。
虽然早已破败不堪,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功用。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巨大银色光晶构成的“丛林”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光河在这里汇聚成了一个相对平静、广阔的“湖泊”。湖泊的中心,悬浮着一座巨大无比的、已经半残破的人工建筑。
那建筑风格与“星穹避所”类似,但规模更加宏大,结构更加复杂,仿佛是一个小型的前进基地或观测站。
其表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创伤和岁月侵蚀的痕迹,许多地方已经崩塌,露出内部断裂的结构。
但它依旧顽强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微弱却 persistent 的能量波动,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守护着最后的职责。
基地入口处,一个巨大的、由能量构成的、虽然闪烁不定却依旧能辨认的徽记缓缓旋转——那正是“守光者”的标志!
“找到了!”太平心中涌起一股激动。这里,显然是一处重要的“守光者”遗迹!
或许能找到更多的信息,甚至……找到离开这条通道的方法!
他压下激动,更加小心地靠近。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这座基地所散发出的那种悲壮与苍凉的气息。
基地外围,散布着更多凝固的战斗景象和守光者战士的残骸(能量凝结态),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极其惨烈的防御战。
他谨慎地绕开那些可能还存在能量陷阱或结构不稳的区域,从一处破损的穹顶缺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基地内部。
内部更加残破,到处是凝固的能量爆炸痕迹和倒塌的墙壁。
空气(如果还有的话)中弥漫着一种尘埃和能量衰变的味道。
应急照明系统早已失效,只有一些残存的、自发光的符文和晶体,提供着极其微弱的光源,让阴影显得更加浓重和扭曲。
太平如同幽灵般在寂静的走廊中穿行,神识高度集中,警惕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无论是残留的防御机制,还是可能栖息于此的、被“腐化”的能量生物。
他首先找到了一间类似中央控制室的房间。
里面的仪器大多已经损坏,覆盖着厚厚的能量尘埃。
他尝试着向控制台注入一丝微弱的星辰之泪能量。
嗡……
令人惊喜的是,主控制台竟然挣扎着亮起了微弱的光芒!虽然大部分屏幕都是破碎的雪花和错误代码,但仍有少数几个副屏闪烁了几下,显示出一些断断续续的、残缺的信息碎片!
太平立刻集中精神解读。
信息大多是基地的日志碎片,时间戳极其古老。
【……守望历……第7432周期……甬道能量潮汐异常……加强监测……】
【……遭遇未知能量体攻击……形态……似光似影……极具侵略性……暂命名为‘掠光者’……】
【……第七哨所失联……怀疑与‘深层低语’有关……】
【……‘溯源项目’取得进展……在甬道第七节点发现疑似‘初诞之光’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