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止了纠正动作，而是再次示范起势，同时，用尽可能平和、悠长的语调，缓缓念诵起林晚晚“改编”的口诀，试图营造一种“意境”：
“大道……自然……”
“心静……体松……”
“意守……丹田……”
“气随……动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韵律感，在这清晨的空气中缓缓荡开。
起初，孩子们依旧吵闹。但渐渐地，或许是那平和的语调起到了作用，或许是那瘦小男孩的专注影响了旁人，场中的喧闹声慢慢小了下去。
大多数孩子依旧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地跟着比划。但那个瘦小男孩，以及另外两三个似乎有些灵性的孩子，眼神却渐渐变得专注起来，动作虽然缓慢笨拙，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浮躁。
王先生见状，精神一振，更加沉心静气，将起势、野马分鬃、白鹤亮翅三个基础动作，配合着那含糊却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口诀，一遍又一遍地带领孩子们练习。
他没有再追求动作的绝对标准，而是不断强调“慢”、“稳”、“感受”。
阳光渐渐升高，洒在祠堂前这片小小的空地上。几十个孩童，在一位儒生和两名助教的带领下，缓慢地比划着看似可笑的动作，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口诀。
没有灵气引动，没有道韵显化。只有一种笨拙的、初生的……秩序感，和一种懵懂的、对未知“道理”的探寻。
晨练结束，孩子们一哄而散，跑向等待的爹娘。大多数依旧嬉笑打闹，似乎并未有什么改变。
但王先生却看到，那个瘦小的男孩落在最后，他走到王先生面前，仰起小脸，怯生生地问：“先生……‘气随动转’，是……是身体里，有暖暖的东西在跟着手动吗？”
王先生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男孩。他……他竟然真的感受到了一丝气感？虽然可能只是错觉，或者是身体活动的发热，但这份悟性……
他蹲下身，尽量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狗娃……”男孩小声说，随即又补充道，“我大名叫李铁柱。”
王先生看着男孩那清澈而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仿佛看到了一颗被尘土掩盖的明珠，正在这看似可笑的“晨练”中，被悄然擦亮。
他摸了摸李铁柱的头，轻声道：“铁柱，很好。明日早些来。”
看着男孩欢快地跑向不远处一个同样穿着补丁衣服、面露担忧的妇人，王先生站直身体，望向青云宗云雾缭绕的山门方向，深深一揖。
他原本对这套“义务教育”还有有疑虑，但此刻，他心中只剩下敬佩与坚定。
“林仙子……当真是在播撒道种啊！”
他并不知道，此刻山门内的林晚晚，正对着自己那龟速增长的“微周天”愁眉苦脸。
而这蒙学堂中发生的微不足道的一幕，连同那瘦小男孩李铁柱的名字，却被一位负责巡视的执事弟子，作为“义务教育初见成效”的典型案例，记录并上报了宗门。
一颗小小的种子，已然在无人瞩目的角落，悄然破土。而它未来能长成何种模样，无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