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桃的询问,硕风那总是显得沉稳可靠的灰眸里。
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委屈和不安,但很快就被更深的专注取代。
他坐直了身体,像在汇报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醒的时候,”
他声音低沉平稳,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
“洞穴里就只剩我和那些鹰族兽人、雌性。你、玄渊、绯雪都不见了。”
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也只是简单地说,
“我当时以为……你们都走了,不要我了。”
这句话他说得很平静,但苏桃却从他微微下垂的眼睫和那只不自觉抓住身下干草的手,窥见了他当时深藏的失落与难过。
她的心像被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硕风很快调整了情绪,继续道:
“然后,我就想,一定要找到你。我就下山,到处找。找了好久好久。”
他没有描述寻找过程中的艰辛和迷茫,只是用“好久”一笔带过。
但苏桃能想象得到,在这冰天雪地、线索渺茫的情况下,他是凭着怎样一股执念坚持下来的。
“我闻到这边,”他指了指洞口方向,眼神锐利起来,
“有你的味道,还有一点……很奇怪的血腥味。我以为你受伤了,很危险,就直接冲进来了。”
说到这里,他灰褐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苏桃脖颈上那道已经结痂的浅淡红痕,里面翻涌起后怕和未消的戾气。
“进来就看见你,还有那个陌生鹰兽和克里斯。他们在靠近你。”
硕风的声音冷了下来,“所以我就和那个鹰兽打起来了。”
苏桃屏住呼吸,等待着他关于克里斯的描述。
她会听到什么?
控诉?
还是漠然?
然而,硕风只是微微皱了下眉,语气带着一种实事求是的平淡:
“克里斯……他帮我把那个鹰兽打跑了。”
他看向苏桃,补充道,“是他从后面撞飞了那个鹰兽,让我先来看你。他说他拦着。”
“然后呢?”苏桃轻声问。
“然后,等我……等你……”
硕风难得地卡壳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跳过了那个令人脸红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他就不见了。那个鹰兽应该也跑了。”
没有添油加醋,没有主观臆断,只是陈述了他看到的事实。
克里斯最后确实反水帮了他,也确实是自行离开的。
苏桃听完,沉默了很久。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起。
最终只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克里斯……那个曾经在地下洞穴给予她帮助。
却又在关键时刻背叛、沉默。
最后又以一种近乎赎罪的方式出手相助,然后悄然离去的蜥蜴兽人。
她曾经真的把他当作过可以信赖的朋友,甚至是伙伴。
后来的背叛让她愤怒心寒,可这几天的僵持和他最后的抉择,又让她恨不起来。
只剩下疲惫和一丝释然。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不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也不需要彻底的分清对错。
背叛与守护,私欲与愧疚,在他身上矛盾地交织。
最终他选择离开,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不打扰,不辩解,将一切留给时间和风雪去掩埋。
苏桃轻轻叹了口气,将关于克里斯的那份复杂心绪,暂时压在了心底。
硕风看苏桃皱眉,就转移了话题: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立刻出去找玄渊和绯雪他们吗?”
苏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那个鹰兽用的东西,好像能挡住兽印。”
苏桃指了指肩胛下那个新鲜的狼头印记,又示意了一下她腰侧和脚踝,
“现在我也只能模糊感觉到你在这里,他们应该感觉不到。我们出去乱找,不一定能碰上,反而可能再遇到危险。”
硕风听见这话很开心,灰褐色的眼眸看向苏桃,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小心翼翼:
“那等他们能感觉到我们了,自然会找过来,这里暂时安全。食物我也还有一点。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他们。”
他的潜台词几乎写在脸上了:我们好不容易独处,还刚刚结侣,可以多待几天。
苏桃看着他那副明明很开心 但是还在思考大局的样子,噗呲一下乐了。
心中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
是啊,急什么呢?
外面天寒地冻,危机四伏,玄渊和绯雪实力强大,自保无虞。
与其冒着风险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如在这里休整等待。
而且……她看着硕风那双亮晶晶的、只倒映着她一人的眼眸,脸颊又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