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t2023-0902的档案被摊在实习站的会议桌上,像一份诉状。
“陈默,32岁,资深后端工程师,”t.韩堇言念着资料,眉头紧锁,“李言,31岁,民事诉讼律师。结婚七年,无子女。当前状态:日均对话不超过十句,内容限于‘饭好了’、‘水电费交了’、‘你妈打电话了’。”
t.饶子吹了声口哨:“经典七年之痒。”
“痒到都懒得挠了。”t.抓马补充,“资料显示,他们上一次约会是在……两年前?看的是律政电影,结果李言全程在吐槽法律漏洞,陈默在电影院睡着了。”
t.徐来泡着茶,轻声说:“两个都很忙的人。”
“忙不是问题,”t.梓洺调出两人的日程表和通讯记录,“问题是他们的‘忙’完全错开。陈默朝十晚十,项目期通宵;李言朝九晚不定时,开庭日可能凌晨才回家。每周重合的清醒时间平均……14.5小时。”
“而且,”梓洺推了推眼镜,“这14.5小时里,他们通常一个在书房写代码,一个在客厅看案卷。物理距离小于十米,心理距离……按月老的‘心灵契合度测量仪’测算,已跌破‘友善’线,接近‘合租室友’。”
会议室一片安静。
这比上次的文艺暗恋难多了。暗恋至少有火花,而这对夫妻……好像连灰烬都凉透了。
“任务要求是‘重燃爱火’,”t.韩堇言合上档案,“不是‘重新认识’。所以我们不能从头撮合,得让他们想起为什么相爱。”
“怎么想?”t.饶子摊手,“总不能把他们绑回大学校园吧?他俩是相亲认识的。”
一直沉默的t.饭团忽然举手:“那个……资料里说,他们养了只猫。”
所有人看向他。
饭团指着档案角落的一张照片:一只胖成球的橘猫,正霸占着沙发,眼神睥睨天下。“它叫‘法条’,今年六岁。陈默选的品种,李言起的名字。”
t.韩堇言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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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晚上七点,陈默家对门空置许久的房子,悄无声息地搬进了新“邻居”。
透过猫眼监控,t.梓洺调整着设备角度。客厅被改造成了临时观测站,三台显示器分别显示:陈默家客厅(通过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微型摄像头)、厨房(通过智能冰箱摄像头)、以及“法条”项圈上的第一猫称视角。
“他们回家了。”t.韩堇言低声说。
屏幕上,门开了。先回来的是李言,她一身深色西装,高跟鞋踢在门口,公文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她甚至没开大灯,只开了玄关一盏小灯,就瘫进沙发,闭上眼睛。
十分钟后,门又开了。陈默背着双肩包,轻手轻脚地进来。他看见沙发上的妻子,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绕开她,径直走进厨房。冰箱门开合的声音,微波炉启动的嗡鸣。
两人全程无交流。
厨房里,陈默热好了便当,站在料理台前快速吃完。客厅里,李言已经坐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亮她疲惫的脸。
“法条”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蹭了蹭李言的脚踝。李言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动作机械。
“连猫都救不了这场面。”t.抓马小声吐槽。
“等等,”t.梓洺调高音频,“他们在说话。”
客厅里,李言头也不抬:“物业说对门搬来新邻居了。”
陈默从厨房探头:“哦。男的女的?”
“不知道。好像人不少,下午搬了一堆东西。”
“别是群租客就行。”
对话结束。
对门观测站里,众人面面相觑。
“这交流效率,”t.饶子摇头,“比我祖父母的老年机短信还精简。”
t.韩堇言盯着屏幕,忽然说:“他们没在同一个空间吃饭。陈默在厨房站着吃,李言在客厅。结婚七年,连同桌吃饭都没了。”
空气有些沉重。
“开始吧,”t.徐来放下茶杯,“a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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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计划,代号“猫的复仇”。
第二天是周六。陈默难得不加班,李言也恰好没安排。上午十点,两人都还在卧室——分房睡的,资料上写了。
“法条”迈着标准的猫步,走到客厅中央。它项圈上的微型设备启动,发出极轻微的震动。猫困惑地歪头,然后按照t.梓洺的远程引导,开始了表演。
第一步:推翻书架最下层的一排书。
厚重的法律典籍和编程手册轰然倒地,声响惊动了两个卧室的人。陈默和李言同时冲出来,看见一地狼藉,和一脸无辜坐在书堆上的“法条”。
两人对视一眼。
“你的猫。”李言说。
“是你的猫。”陈默回敬,“名字是你起的。”
“品种是你选的。”
“但它跟你更亲。”
“因为它知道我赚钱多,能买更贵的罐头。”
短暂交锋,两人同时蹲下身捡书。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又迅速分开。
“监测到微小情绪波动,”t.梓洺盯着数据,“但很快回落。”
“不够。”t.韩堇言皱眉。
第二步:制造“共同危机”。
下午,陈默在书房调试程序,李言在客厅修改答辩状。“法条”按照指令,跳上书桌,一爪子拍在陈默的键盘上。
代码页面瞬间被输入了一长串乱码。
同时,猫尾巴扫过李言的咖啡杯——杯子翻了,咖啡泼了她一手的案卷。
“法条!”两人异口同声。
猫早已溜到沙发底下。
陈默看着满屏的乱码,深吸一口气,蹲下身看沙发底下。李言抽着纸巾擦案卷,也蹲了下来。
沙发底下很暗。两只成年人和一只猫对视。
“它今天不太对劲。”陈默说。
“是不是生病了?”李言伸手想抓猫,猫躲开,反而蹭到陈默手边。
“项圈好像有点新?”陈默摸到项圈,发现下面有个很小的凸起——那是微型设备。
但他没多想,只是把猫抱出来。李言自然地接过,检查猫的耳朵。
他们的手又碰到了。这次停留了半秒。
“心率都有轻微上升,”t.梓洺报告,“但……离‘爱火’还差得远。”
对门观测站,气氛凝重。
“这夫妻俩,”t.抓马叹气,“像两块冻了七年的石头,用猫爪子挠,也只能刮下点冰碴。”
“也许方向错了,”t.徐来忽然说,“我们总想让他们‘互动’,但如果他们的问题不是‘不互动’,而是‘忘了为什么互动’呢?”
所有人看向他。
“资料显示,他们相亲认识,半年就结婚了。为什么?”徐来问。
t.梓洺调出尘封的档案:“介绍人说,两人第一次见面,聊了四小时。陈默说李言是他见过‘逻辑最清晰的人’,李言说陈默‘虽然话少但每句都在点上’。”
“程序员和律师,”t.韩堇言若有所思,“本质都是解决问题的人。他们最初互相吸引的,是对方的‘脑’。”
“那现在呢?”t.饶子问。
“现在他们回家,一个面对代码bug,一个面对案子难题,但从不跟对方说。”徐来看着屏幕上那两个疲惫的背影,“他们忘了,对方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能听懂自己困境的人。”
一个大胆的、完全不在手册里的计划,在空气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