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眼中却充满了震惊与明悟。
“看到了?”聿战问,他似乎并不意外。
洛姝重重吐出一口气,点头:“很多…很模糊。但有一个方向,感觉很…强烈。”她指向西北方。
聿战眼神微凝:“那个方向…据我所知,是一片古老的战场遗迹,也是传说中,上一次日落之战最惨烈的终结之地。家族卷宗里提及那里时,用于十分隐晦,只说是‘被血与火彻底埋葬的辉煌,亦是永世诅咒的开端’。”
被埋葬的辉煌?永世诅咒的开端?洛姝心中凛然。这听起来绝非善地,但那同源的召唤感却如此清晰。
“我们必须去。”她轻声道,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嗯。”聿战收起残片,神色冷峻,“那里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关键节点。逐日教不可能忽略那里。我们必须赶在他们有更大动作之前抵达。”
计划就此定下。目标:西北方向的古老战场遗迹。
但眼前的困境并未解决。渊息之井如同悬顶之剑,他们刚刚脱离其边缘,而逐日教的势力遍布沼泽。
“我们需要更详细的路线,以及尽可能恢复状态。”聿战开始从行囊中取出干粮和清水,分给洛姝,“今晚在此休整。我会尝试绘制后续路线的规避路径。你,全力稳固境界,适应灵觉。明日破晓前出发。”
他的安排依旧简洁高效,不容置疑。
洛姝接过食物,默默咀嚼。味道干涩粗糙,却能为身体提供必要的能量。她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开始按照《太初衍日诀》的轨迹,引导着力量缓缓运转,细细体会着灵觉提升后带来的全新感知,学习着如何控制这双“无形之眼”。
屋内陷入寂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聿战偶尔取出皮纸和特制墨水笔书写勾勒的细微声响。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屋外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重了,偶尔有不知名的诡异声响从极远处传来,又迅速消失,更衬得小屋内的寂静如同暴风眼中的短暂安宁。
洛姝沉浸在修炼中,感受着力量每运转一周天,经脉的酸胀便消退一分,对力量的掌控也更精妙一分。那轮金银交织的光阳愈发稳固凝练。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被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焦急的精神波动惊醒。那波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身旁的聿战?
她睁开眼,看到聿战依旧靠坐在墙边,面前摊着绘到一半的路线图,但他握着笔的手悬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他闭着眼,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甚至…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挣扎之色。
他在调息?不,不像。更像是…在与某种内在的东西抗争?
洛姝心中一紧。她立刻想起,在之前帮助她平衡暴走力量时,聿战不仅消耗巨大,他的银月之力也曾与她体内狂暴的金乌之力激烈冲突,虽然后来成功引导共鸣,但难道…他也受了暗伤?只是他一直强行压制着?
她下意识地释放出一丝极其温和的灵觉,小心翼翼地探向聿战——并非窥探,只是感知他的能量状态。
果然!他体内的银月之力看似平稳,深处却隐含着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与躁动,那并非消耗过度,更像是…某种性质阴冷的力量反噬,或者与极度邪恶能量接触后残留的侵蚀?!
是因为渊息之井?还是因为之前为了救她,过度催动了力量?
就在她的灵觉触碰到他的瞬间,聿战猛地睁开眼!
银灰色的眼眸中锐光乍现,如同被惊扰的孤狼,瞬间锁定了洛姝,那其中一闪而逝的冰冷与戒备让洛姝呼吸一滞。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眼底的冰寒迅速褪去,化为一丝疲惫与无奈。他缓缓松开不知何时按在剑柄上的手,声音低沉:“…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压制一些旧伤。”
旧伤?洛姝心中疑虑更甚。他的力量性质清冷纯净,什么样的旧伤会呈现出这种…阴冷躁动的迹象?而且,他似乎不愿多言。
她收回灵觉,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如果…需要帮忙…”她体内新生的力量蕴含着强大的净化与生机,或许能有所帮助。
聿战却摇了摇头,重新闭上眼,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不必。我自己可以处理。你专心稳固自身,明日之路不会轻松。”
他再次沉浸入自己的调息中,周身的气息被极力收敛,但那丝细微的紊乱依旧被洛姝敏锐的灵觉捕捉到。
洛姝看着他冷峻侧脸上那不易察觉的紧绷,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总是在守护,承担着最重的压力,却将脆弱与伤痕彻底隐藏。
她沉默片刻,没有再坚持,只是重新闭上眼,继续修炼。但这一次,她分出了一丝心神,悄然笼罩在聿战周围,并非探查,而是一种无声的、警惕的守护。
如同他一直以来对她做的那样。
夜,在沼泽的雾气与寂静中深沉。
石屋内,两人一坐一卧,各自修炼调息,恢复着力量与伤势。空气中,金银两种性质迥异却隐隐共鸣的力量气息无声流淌,交织成一种微妙而坚韧的纽带。
他们带着新的力量与明确的目标,也带着未曾言明的伤痕与隐藏的危机。
前路漫长,黑暗更深。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从死亡的边缘归来,初步掌握了新的力量,找到了下一个方向。
这是一个新的起点。
希望如同雾中残烛,微弱却执拗地燃烧着,照亮着即将踏上的、更加艰险的征途。
窗外的雾气似乎翻滚了一下,隐约传来一声极遥远、极扭曲的嚎叫,又迅速被无尽的死寂吞没。
长夜未尽,危机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