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慕容汐的目光也落在那枚耳坠上,脑中飞快闪过一些信息,“东海诸岛的风俗,某些地位较高的女子,似乎偏爱佩戴镶嵌深海蓝晶的银饰。蓬莱阁中,可有这样一位女子?”
宇文渊脸色骤然一沉,捏着耳坠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没有立刻回答,但周身瞬间弥漫开的低气压,让帐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凌峰敏锐地察觉到了王爷情绪的变化,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慕容汐。
慕容汐也察觉到了宇文渊的异常,那不仅仅是对敌人的警惕,更像是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冰冷怒意?她心思电转,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调查“苏瑶”那条线索时,似乎隐约听说过,与蓬莱阁有密切关联的,除了那位神秘的阁主,还有一位身份特殊、常年戴着面纱、喜着蓝衣的……“圣女”?
难道……
“王爷认得这耳坠的主人?”她试探着问,声音放得很轻。
宇文渊猛地抬眼看向她,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一悸——有冰冷的怒意,有一闪而逝的痛楚,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近乎偏执的阴沉。
“不该问的别问。”他声音哑得厉害,将耳坠紧紧攥在手心,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那精巧的银饰捏变形。他不再看慕容汐,转向凌峰,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命令式,“加派三队精锐,沿西北方向秘密追踪,务必摸清这伙人的藏身之处和人数,但绝不可打草惊蛇,更不许正面冲突。尤其是,”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若发现一名身着蓝衣、可能戴着面纱的女子,立刻回报,不许任何人靠近她!”
“是!末将领命!”凌峰不敢多问,躬身退下。
帐内再次只剩下两人。气氛却比刚才凝重了十倍。烛火不安地跳跃着,映着宇文渊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
慕容汐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口莫名有些发堵。那枚耳坠,那个可能存在的蓝衣女子……似乎牵动了他某些深藏的、不愿示人的过往。是那个“苏瑶”吗?还是别的什么人?他和蓬莱阁,究竟有过怎样的纠葛?
她想起他曾因为“苏瑶旧事”而对她产生的误会和冷落,那时只觉得他别扭霸道,此刻却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那或许不仅仅是“旧情”,更可能是一段带着伤疤和禁忌的过往。
“王爷……”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若那女子是敌非友,且与蓬莱阁核心有关,她的出现,恐怕意味着对方要有大动作了。我们是不是该早做防备?比如,加强营地守卫,或者……考虑暂时撤离?”
宇文渊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已勉强压了下去,但那份冰冷和阴沉并未散去。“撤离?然后任由他们占据‘逆生殿’,打那玉棺的主意?”他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本王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他站起身,走到帐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却透着孤绝的寒意。“你安心养伤,外面的事,自有本王处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疏离和不容置疑。
慕容汐看着他孤冷的背影,心口那点堵闷渐渐化开,变成一种复杂的滋味。有对他可能独自面对未知强敌的担忧,有对他隐瞒过往的不解和一丝……微不可察的酸涩?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计较这些,但情绪有时候并不受理智控制。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裹着绷带的右手,低声道:“王爷说得是。是我多虑了。王爷运筹帷幄,自有决断。”
这话听起来乖巧,实则带着点赌气的疏淡。
宇文渊背影微微一僵,似乎想回头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握了握拳,指缝间那枚银坠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帐内陷入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只有山风不知疲倦地呼啸着,仿佛预示着即将来临的、更猛烈的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渊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刚才的疏离:“……天亮前,我会让凌峰再调一队人来守在主帐周围。你……安心睡,不会再有事。”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帐帘落下,隔断了内外。
慕容汐躺在榻上,久久没有动弹。肩头的钝痛依旧,心头的烦闷却更清晰。她望着晃动的帐顶,脑海中反复浮现那枚幽蓝的耳坠,和宇文渊骤然阴沉的眼神。
蓬莱阁的“圣女”……蓝衣女子……苏瑶……
看来,有些旧账,有些谜团,不止关乎“长生引”和慕容氏的罪孽,也深深缠绕在她身边这个别扭又霸道的王爷身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进带着他气息的大氅里,闭上眼睛。
无论如何,养好伤,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变故。至于他心底的刺……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拔出来。
帐外,宇文渊站在寒冷的夜风中,任由雾气打湿衣襟。他摊开手掌,那枚幽蓝的耳坠静静躺在掌心,折射着营地篝火微弱的光,像一滴凝固的、来自深海的眼泪。
“蓝漪……”他低声念出一个名字,语气森寒彻骨,“你终于,还是来了。”
远处西北方的山林深处,仿佛回应般,传来一声极轻极诡异的、似笛非笛、似吟非吟的幽咽声响,转瞬即逝,淹没在无尽的风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