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温情尚未消散,便被凌峰急促的禀报声骤然打破。不明磷火?诡异笛声?西边山林——那是蓝漪白日里暗示过的方向,也是“幽冥隼”杀手可能潜伏的区域。
宇文渊神色一凛,方才因重伤和温情而略显松懈的精神瞬间绷紧。他试图撑坐起来,却牵动了内腑伤势,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额角青筋跳动。
“王爷别动!”慕容汐急忙按住他,转头对帐外道,“凌侍卫,具体什么情况?磷火有多少?距离多远?笛声可有规律?”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虚弱,却条理清晰,迅速抓住关键。
凌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磷火初看星星点点,但正从林深处向外蔓延,数量难以估算,像是一片移动的幽绿色光海,目前距离营地约三里。笛声断断续续,调子古怪,不似中原音律,听不出具体方位,但……似乎有某种规律,像是在引导或召唤什么。”
引导或召唤?慕容汐心头一跳,立刻联想到火凤凰白日提及的、蓬莱阁可能擅长的驱虫驭兽之术。
“加强营地外围警戒,所有人员撤回内圈防御,弓弩手就位,准备火油火箭!”宇文渊强忍着咳意,沙哑下令,“没有本王命令,不得主动出击,尤其不许任何人靠近那片磷火!”
“是!”
“另外,”宇文渊顿了顿,目光沉沉,“去请墨尘先生过来。”
凌峰领命而去。帐内,慕容汐迅速为宇文渊倒了杯温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因强撑而渗出的冷汗,心疼不已:“王爷,你的伤……”
“无妨。”宇文渊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重,“汐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待在帐内,不要出去。墨尘配的药和香囊,务必随身戴好。”
他的眼神里有不容置疑的决绝,还有深不见底的担忧。磷火与笛声同时出现,绝非巧合,很可能是冲着慕容汐的血脉,或者……冲着他这个身中“缠丝蛊”的渊王来的。他绝不能再让她涉险。
慕容汐迎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份近乎固执的保护欲,也看到了他眼底极力掩饰的痛楚和虚弱。她知道此刻不是争论的时候,顺从地点了点头:“好,我听王爷的。但王爷也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不可再强行运功。”
宇文渊看着她乖巧应下,心头却并无多少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他将她往身边拢了拢,低声道:“待此事了结……我们回京。请最好的太医,寻遍天下奇药,定要解了这蛊毒。”他顿了顿,声音更哑,“然后……本王要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宇文渊明媒正娶、唯一的王妃。”
这突如其来的承诺,不像情话,更像是在不确定的危机面前,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抓住并确认拥有的宣告。
慕容汐心头一震,鼻尖陡然涌上酸意。她看着他苍白却无比认真的脸,努力扬起一个笑容,用力点头:“嗯,我等着。”
帐帘被掀开,墨尘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他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脸上带着凝重:“殿下,慕容姑娘,外面的情形……”
“墨先生不必担心,本王已安排妥当。”宇文渊打断他,示意他先将药放下,“先生,本王这蛊毒,依你之见,若以金针渡穴之法,配合你特制的药物,能否暂时将其彻底压制数日,至少……不影响正常行动?”
墨尘闻言,眉头紧锁,仔细为宇文渊再次把脉,沉吟良久,才缓缓摇头:“殿下,非是老朽推诿。您如今心脉已伤,蛊毒与经脉几乎缠绕共生,强行以金针药物压制,如同以巨石压溃堤之蚁穴,或许能收一时之效,但反噬起来,只会更加凶猛,甚至有立时毙命之虞。为今之计,唯有静养调理,徐徐图之,同时尽快寻得根治之法,方是上策。”
这个答案在宇文渊意料之中,却仍让他眼底闪过一丝焦躁。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强敌环伺,谜团未解,而他却伤重至此,连护她周全都显得力不从心。
慕容汐握住他冰凉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如同无数薄翼同时振动的“嗡嗡”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与此同时,那片幽绿色的磷火光芒,竟穿透了营地的防御和雾气,映得帐帘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绿光!
“磷火到营地外围了!”凌峰的惊呼声响起,“是虫子!好多发光的飞虫!”
飞虫?慕容汐瞬间想起了白日里墨尘验证时,那试图扑向她眉心的蛊毒红丝,心头寒意骤生。
“准备火把!用烟熏!”宇文渊厉声喝道,挣扎着想下榻。
“王爷!”慕容汐和墨尘同时按住他。
就在这紧张万分之际,那诡异的笛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断断续续,而是吹奏出一段旋律古怪、却又带着奇异韵律的调子,笛声清越,穿透了虫群的嗡嗡声,竟似直接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更让人惊愕的是,随着这笛声响起,营地上空那密密麻麻、散发着幽绿磷光的飞虫群,动作忽然一滞,随即像是收到了明确的指令,不再试图冲击营地,反而开始在空中盘旋、聚散,磷光流转,竟隐隐构成了一幅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图案!
那图案……慕容汐凝神看去,心头猛地一跳——那似乎是一种极其古老的、与“逆生”石碑上部分符文有些相似的文字符号!而且,这符号她并非第一次见,在父亲手札的某一页残缺插图中,似乎有过模糊的记载,代表的是……“交易”或“约定”?
“是蓝漪!”火凤凰的声音带着惊讶从帐外传来,“她站在营地西侧的哨塔上了!这些虫子是她弄出来的!”
蓝漪?她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现身营地?还驱使虫群摆出符文?
宇文渊眼神骤冷,对慕容汐和墨尘沉声道:“你们留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说罢,他不顾两人的阻拦,强行起身,抓过一旁的长剑拄着,一步步走向帐外。每一步都牵动伤势,但他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雪原上永不倒下的孤松。
慕容汐哪里放心得下,对墨尘急道:“先生,麻烦你照看一下王爷!”说完,也不等墨尘反应,抓起斗篷裹住自己,跟着冲了出去。墨尘阻拦不及,只得叹息一声,也紧随其后。
帐外,景象令人头皮发麻。无数散发着幽绿磷光的飞虫,如同星河倒悬,在营地西侧上空缓缓盘旋飞舞,磷光交织,构成那个古老而诡异的“约定”符号,将半边夜空映得一片惨绿。而西侧简易搭建的了望哨塔顶端,一道蓝色的身影茕茕孑立,衣袂飘飘,面纱轻拂,正是去而复返的蓝漪!她手中握着那支冰晶短笛,笛声已停,只是静静地望着下方。
营地内,所有亲卫刀剑出鞘,弓弩上弦,火把熊熊,对准了空中的虫群和哨塔上的蓝漪,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火凤凰和柳文清站在宇文渊身侧,同样全神戒备。
宇文渊拄剑而立,脸色在磷光映照下更显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直射向哨塔上的蓝衣女子,声音冰冷:“蓝圣女,去而复返,还摆出这般阵仗,是何用意?”
蓝漪居高临下,目光扫过众人,在宇文渊苍白却挺直的身影上停留一瞬,掠过他身后面带忧色的慕容汐,最后回到宇文渊脸上。她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依旧清越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