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确实是……无解的死局。”林老小深深叹息表示理解,“真是进退两难地步,如果我是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恐怕……也会做出同样选择。眼不见为净,至少……良心上能稍微安稳一点。”
“二哥,你真的……认为我当初选择是对的吗?”龙浩抬起头,眼睛通红,像一个迷路孩子般寻求着安慰。
“龙啊,”林老小迎着他目光,语气异常诚恳凝重,“我跟你不说一句虚的,不打半点诳语。如果大哥当时能稍微听你几句劝,收敛那么一点点,都不至于……都不至于这么早,把命给丢了啊!”
林老小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龙浩心中那道紧闭的闸门。
“知道他出事以后……”龙浩的声音彻底哽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他妈……几天几夜合不上眼……一闭上眼睛,就是他以前的样子……我只能喝酒,不停地喝酒……可那酒越喝人越清醒,心里……心里跟有无数把刀子在来回割锯一样,疼得人喘不上气来……我生气的是,他不听劝,可我从来没想过他会……会这么没了啊!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我要知道是这样结局,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走啊……”
“我懂!你说的这些,跟我听到消息时的心情一模一样……”林老小也红了眼眶,声音沙哑。
“我后来……都不敢想他,不敢提他……一提起来,我就……我控制不住自己……”
龙浩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油腻的桌面上,“我不敢哭出声……怕身边兄弟们,觉得我是个没出息孬种……”
“对对对……就是这样!”林老小连连点头,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咱们这种糙老爷们,流血不流泪的观念,根深蒂固……老觉得哭哭啼啼是娘们才干的事,不成体统……可这心里……这心里的苦和痛……它憋得慌啊!”
“离开东哥之后,我过了一年多安生日子,和几个兄弟们天天在一起混日子。每天打打小牌,喝点小酒,跟兄弟们吹吹牛逼,过得倒也算是挺自在的。后来有一次,我们哥几个去青年宫那边玩,跟一伙人起了冲突。后来我把那个人……给打残了。”
龙浩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东哥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信儿,当天晚上,他一个人悄悄找到我住的地方,塞给我两万块钱,让我立刻离开松江出去避避风头。他说等这边的事平息了,亲自接我回来。”
“我他妈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心里慌得厉害,有一种……生离死别的预感。我死死抱着他半天不肯松手,东哥还笑着骂我:‘你他妈有点出息,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出去躲几天清静清净,当放假了,过一阵子哥去接你回来。’唉……谁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诀呀!”
“你们后来还见了一面呢?”
“他跟我说了挺多,也知道小南是啥样人了,但是东哥这人重感情,他也打过小南好几次,可这个篮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是记吃不记打呀。”
“要是当时我知道这些事,一定会阻止他的。”
”我走了不到半年时间,他那边就出事了,省里来的那家建筑公司,人家是全国有名的大型企业,你说背后的关系网得有多硬吧?小南这个天杀的畜生!他……他简直把大哥五花大绑,亲手推上了断头台啊!我……我他妈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说到最后时,龙浩情绪彻底崩溃,压抑太久的悲伤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俯下身子,额头抵着冰冷桌面,宽阔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号啕大哭声。
林老小没有劝他,也没有试图阻止。他只是默默地陪着龙浩,听着他发出令人心碎的哭声。
这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就像体内郁结的毒气,只有把它彻底宣泄出来,人的灵魂才能获得一丝喘息,才能继续背负着沉重记忆,在这残酷的人世间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