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骨诵经
血衣飘荡的刹那,甬道里突然响起诵经声。
不是梵唱,不是道偈。
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喀啦...喀啦...
就像有人用指节敲打空心的头盖骨,每一记都精准地卡在心跳的间隙。
慕容垂的剑格在第三次声响时突然发烫。不是错觉——鎏金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被看不见的火焰炙烤。
退后!
任盈盈的折扇突然横在慕容垂喉前三寸。扇面不知何时浸透了血,十八根扇骨凸起尖锐的弧度,像野兽濒死时龇出的獠牙。
最中间那根骨刺上,挂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蝶翼。
蓝得妖异。
甬道深处传来湿漉漉的爬行声。不是蛇,更像是某种多足生物拖着重物...或许是被剥了皮的人?
诵经声忽然停了。
寂静中,仪琳腕间的佛珠突然崩断。七十四颗菩提子落地竟不弹跳,而是像腐烂的虫卵般黏在原地,渗出黑水。
黑水里浮起密密麻麻的字。
倒着的。
是《血神经》!慕容垂剑尖挑起一粒菩提子,腐臭的浆液里裹着半截蜈蚣,苗疆的蛊术混进了少林...
话未说完,那件血衣突然扑向任盈盈面门!
扇骨刀划过血衣的瞬间,袖中白骨手指突然暴长三尺,指尖铜钱地弹起——正卡在任盈盈齿间。
铜绿在她唇上蔓延出蛛网状血痕。
慕容垂的剑终于完全出鞘。剑光不是银白而是暗红,像凝固的血痂被强行撕开。甬道石壁应声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
人蛹。
不是普通的悬尸。这些被蚕丝裹住的躯体都在诡异地蠕动,最前排的蛹壳已经透明,能看清里面扭曲的五官——他们在笑。
青城派的服饰。慕容垂剑尖挑破一只人蛹,腐尸流出的却是新鲜血液,看来余沧海的徒弟们...
话音戛然而止。
任盈盈吐出的铜钱突然裂开,里面滚出颗眼球。瞳孔是诡异的菱形,正疯狂转动着锁定慕容垂的咽喉。
诵经声再起。
这次听清了声源——来自所有人蛹的胸腔。他们的肋骨正自行开合,像饿鬼咀嚼着看不见的血肉。
仪琳突然扑向最近的人蛹。她腕间伤口流出的血竟是淡金色,滴在蛹壳上立刻灼出黑洞。佛珠残留的黑水倒流进伤口,在她雪白肌肤下组成新的字。
小心身后!
慕容垂回剑的刹那,任盈盈的扇骨刀已刺入他影子。青石地面溅起真正的血——有个透明的东西正从影子里被挑出来。
是半张人皮。
残留的左耳垂上,晃着枚生锈的铃铛。
蓝凤凰的耳饰...任盈盈用染血的扇面接住飘落的人皮,蝶卵突然全部爆开,蓝雾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月光下的福州老宅,有个穿嫁衣的女人正把短剑刺进自己心脏。血溅在门楣的铜镜上,镜面竟开始吞噬血迹...
林夫人?慕容垂的剑突然剧烈震颤,她不是投井自尽...
诵经声陡然尖锐。
所有人蛹同时转向仪琳。她腕间的字正在皮下游走,像一条活蛇钻向心口。更可怕的是她开始用林平之的声音说话:
余沧海...还活着...
血衣突然自燃。
幽绿火光照亮甬道尽头——那里跪着个无头僧人,颈腔里插着柄锈剑。剑格上的林家徽记正往下滴血,落地就变成蠕动的铜钱。
铜钱上的二字在流血。
最惊悚的是,无头僧人手捧的木鱼...分明是颗风干的婴儿头颅。
他敲响了。
所有人蛹应声炸裂,血雾中浮起无数铜钱。每枚铜钱的眼形方孔里,都探出半截蓝莹莹的蝶须。
任盈盈突然撕开左袖。她小臂内侧不知何时出现道旧伤疤,形状与锈剑完全吻合。更可怕的是疤痕在吮吸空中的血雾,逐渐变成妖异的靛蓝色。
原来如此...她染血的指尖抚过扇骨,十八根骨刺突然暴长,将扑来的铜钱串成诡异阵型,蓝凤凰当年把蛊王...种在了林家血脉里!
慕容垂的剑突然脱手飞去,直刺无头僧人颈腔中的锈剑。双剑相击的刹那,整条甬道突然传来婴儿啼哭。
那声音...竟来自任盈盈臂上的疤痕!
仪琳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刺向自己心口。刀尖触到皮肤的瞬间,她全身毛孔都渗出黑水——那些液体在空中组成幅地图:
福州老宅的枯井下,画着个巨大的倒字。
血衣的灰烬突然凝聚成箭,直射任盈盈咽喉!慕容垂用左手硬接,箭矢贯穿手掌后竟化作条小蛇,顺着他经脉往心脏游走。
这是...林平之的...
任盈盈的扇骨刀已经抵住慕容垂心口。刀尖挑破衣襟的瞬间,他锁骨下方露出半截青色纹身——正是蓝凤凰的独门蛊印!
诵经声变成了尖笑。
无头僧人的木鱼突然裂开,里面滚出颗琉璃眼珠。瞳孔映出的不是当下场景,而是十七年前的灭门夜:
余沧海的剑刺穿林震南胸口时,有个戴银铃的少女在屋梁上微笑...她腕间爬着只蓝色蜈蚣。
蓝凤凰参与了灭门?慕容垂的质问带着金属回音——那条蛇已游到他喉结,那她后来为什么...
任盈盈的扇子突然割开自己手臂。靛蓝色的血溅在锈剑上,剑身的锈迹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苗文:
蛊王醒,故人归
所有铜钱突然射向仪琳。就在要贯穿她身体的刹那,那些倒字从她皮肤里钻出,在空中组成个模糊的人形...
像极了年轻时的岳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