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带着砭骨的寒意,却也裹挟着越来越浓的年味。胡同里家家户户开始忙碌起来,扫房、蒸馍、炸年货,空气里时不时飘过炸丸子的焦香或是炖肉的醇厚气息。
林家大宅也不例外,但除了寻常的年节准备,更多了几分郑重和喜气。周继军父母的正式拜访,定在了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这日子挑得讲究,既不失礼数,又透着亲近,意味着两家都把这当成了正经事来办。
王桂香和林晓梅简直是铆足了劲。王桂香翻箱倒柜,找出了压箱底的一块靛蓝色斜纹布,比划着要给林海生做件新罩衫。林晓梅则把堂屋、里里外外擦拭得纤尘不染,窗户纸都换了新的,白生生的透亮。她还偷偷用攒下的零钱,去百货商店买了两条新毛巾和一块香胰子,预备给客人用。
林晓兰也没闲着,学业和药坊两头兼顾。期末的几篇论文总算赶完交了,考试也应付得七七八八,虽然成绩要年后才出,但她自觉考得还算扎实。药坊这边,她利用空间药材和农学院书籍的知识,悄悄“优化”了下一批药膏的配方,薄荷脑的比例略微下调,加入了少许空间出产的、炮制过的艾草粉,增加了温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安神效果。成品出来后,她自己试用了一下,清凉感依旧,但后味更绵长舒适,用在冬天干燥的皮肤上似乎也更滋润。她叮嘱李婶和张姨,这批是新调整的“冬用款”,可以跟老顾客提一句。
家里为大姐的婚事忙碌,充满希望。但林晓兰心头的弦并未放松。陆建军的电报内容,像一根刺,时不时提醒她暗处的威胁。她减少了夜间外出的次数,即使白天去学校或办事,也尽量选择人多的大路,感知力始终保持警觉。
腊月二十下午,她正在书房整理空间药材的记录(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院门外传来了说话声。是街道办王主任,陪着一位穿着深蓝色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
“晓兰,在家吗?区工商科的同志来了!”王主任在门外喊。
林晓兰心中一动,赶紧迎出去。来人是区工商科的一位副科长,姓孙,专门来了解“晓兰药坊”商标注册的补充情况。
孙科长态度还算和气,但问得很细:药坊的具体经营情况、产品种类、销售范围、是否有过纠纷(王主任连忙解释了之前的假冒事件)、以及为什么要注册商标。林晓兰一一作答,态度诚恳,再次强调了保护集体和个人劳动成果、防止假冒的必要性。
“你们的情况,街道和区里都比较重视。”孙科长合上笔记本,“材料我们会尽快审核。不过林晓兰同志,你要有心理准备,商标注册不是小事,审核周期可能比较长,也需要一些费用。”
“费用我们愿意承担,周期长点也能理解。”林晓兰连忙表态,“只要能办下来,等多久都行。谢谢孙科长,谢谢王主任!”
送走两人,林晓兰稍稍松了口气。商标的事总算正式进入流程,虽然前路未知,但总算是迈出了官方认可的一步。
腊月二十一,傍晚时分,陆建军来了。他没进院,只在胡同口叫住了刚买酱油回来的林晓兰。
“有进展。”他言简意赅,递给她一个很小的、折成方块的纸条,“‘老猫’在城东废品站有个落脚点,我们的人盯了两天,发现他接触过一个从津门来的生面孔,像是接头。暂时没动,放长线。你这边,刘干事那边有动静吗?”
林晓兰快速扫了一眼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两个时间点。她记在心里,将纸条还回去,摇摇头:“刘干事没再来,但商标注册那边区里来人了。”
“嗯。”陆建军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明天周家父母过来?”
“对。”林晓兰有些意外他知道这个,转念一想,可能是大姐或周继军提过,或者他本就留意着林家的一切动向。
“好事。”陆建军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瞬,“家里热闹。”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给,山里弄的野山核桃,补脑,你写论文费神。”
林晓兰接过,纸包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谢谢陆大哥。”她心里有些暖,也有些复杂。他总是这样,用最朴实的方式,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给予关键的信息或是一点细微的关怀。
“明天,家里人多,你也留点心。”陆建军叮嘱了一句,声音很低,“越是喜庆时候,越容易松懈。”
林晓兰心头一凛,郑重点头:“我明白。”
陆建军没再多说,转身走了,高大的身影很快融入冬日苍茫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