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流民营，远看是依着废弃城墙根搭建的简陋窝棚群，走近了才知别有洞天。
沐四按着腰间软刀，慢悠悠地叫了「入城费」踱步进了营区。
她一身响当当地配饰，又将戚扶媞给她地戚家碎玉挂在脖子上，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闲逛起来。
才过辰时，营地里已经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腐木的霉味、劣质油脂的哈喇味，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着不知名草药的苦涩。
营区深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间或夹杂着几句乌蛮语的叫卖，还有女人凄厉的哭喊从某个帐篷里传出，很快又被一阵狞笑淹没。
“切记留意周围人的反应，尤其是那些将注意力放在玉上的神情。”沐四想起临行前戚扶媞的叮嘱，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衣领，让碎玉露得更明显些。
她今日特意换了身半旧的棉袍，打扮得像个寻常商贩，可腰间那柄镶着翡翠的软刀还是暴露了身份不凡。
她信步走进一家挂着红灯笼的铺子。
店内烛火昏暗，墙上挂满各式器物。
最显眼处悬着一面人皮鼓，鼓面纹着乌蛮图腾，边缘缀着细小骨铃。
掌柜的是个独眼老汉，正用鹿皮细细擦拭另一面半成品。
那鼓面薄如蝉翼，依稀能看出是张少女的面皮，眉眼处的针脚细密得，让人为之一颤。
“新到的货。”老汉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地开口：“都是时女皮，音色最是清亮！
“击鼓时可通鬼神。”
沐四目光扫过柜台，见琉璃罐中泡着几对眼珠，标签上写着：“哨兵目，可夜视。”
另一侧的笼子里关着几只通体雪白的山鼠，正疯狂啃咬着铁栏，牙齿与铁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看货不问价，还价既成交。”老汉终于抬眼，独目中精光一闪：“姑娘是生面孔。”
沐四轻笑一声，目光在店内逡巡。
墙角堆着几捆乌蛮战旗，上面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架子上摆着各式兵器，从南璃制式的军弩到乌蛮特有的弯刀，一应俱全。
最里间甚至挂着几副完整的铠甲，看制式分明是南璃边军所用。
“随便看看。”沐四不动声色地应道，指尖拂过一副锁子甲，在内衬处摸到一个熟悉的标记，那是南璃军中有的暗记。
她心头一沉，面上却依旧带笑：“掌柜的这里，倒是应有尽有。”
老汉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只要出得起价钱，没有弄不到的货。”
沐四正要答话，忽听里间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她装作好奇，掀帘望去，只见几个铁笼里关着十来个少女，最大的不过二八年华，最小的看上去才七八岁。
她们手腕上都系着不同颜色的布条，显然是按品相标价。
“新到的南璃货。”老汉在她身后阴恻恻地说：“都是干净身子，价格公道。”
“做鼓，做扇，都行。”
沐四强压下心头怒火，转身出门。
刚走出两步，就在门槛处，与一个慌不择路的汉子撞个满怀。
那汉子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新鲜的鞭痕，看样子是刚逃出来的奴隶。
“对不住！对不住！”那汉子连连作揖，目光却在触及她颈间碎玉时骤然凝固。
沐四清楚地看见他瞳孔猛地收缩，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无妨。”沐四侧身让路，目送那汉子匆匆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