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问策」的告示，加盖了修订馆的正式关防，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驿站系统、女吏网络，朝南璃各州郡扩散。
起初，如石投静水，涟漪不大。
地方官员多有观望，胥吏窃窃私语，百姓将信将疑。
朝廷修法，真会问这些农家泥腿子的意见？
但很快，第一波回应，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和力度，涌入了安南。
是殷承钺带回的军中信件。
不是华丽的奏章，而是粗糙的麻纸、甚至树皮上用炭笔、或是就地蘸着泥土写下的歪斜字迹。
上面齐整的盖着鲜红的手印或简陋的划押。
“我是洛州营步兵王石头，家中有田十二亩，老母多病，两个弟妹还小。”
“标下斥候队李二狗，家在平阳，兄弟三人都吃兵粮。若田税公道，嫂子侄儿日子能好过些，标下巡查时也少分心惦记。”
“末将怀化中郎将韦吉，戍边多年，见多了军户因赋税沉重，家中变故，士卒心神不宁乃至逃亡。”
这些声音，质朴、直接，没有经义装饰，却句句实在的带着边关分量。
殷承钺带着顾家兄弟连夜将它们整理成册，附上简要说明，直接送入了内阁集贤堂。
而后，民间的声浪才开始真正澎湃起来。
禾都郡里那些曾被「规章制度」所累的农户们，在女吏的协助下，写下了联名陈情。
细数胥吏如何曲解旧规，如何威逼利诱，如何盼望一个写在明处、大家都能看懂、都能监督的新法。
洛州，前些年里蝗灾中缓过气的农人也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让乡学先生写下他们对按田好坏交粮的理解和支持。
安南城内的贩夫走卒、工匠商户，也在茶余饭后，将自己的想法投入州衙前的万民箱。
书信、布条、口述记录，开始如同溪流汇成江河，从四面八方涌向安南。
箱笼堆积在集贤堂外的廊下，日渐增高。
尹天乐带领着女吏和士子。
日夜不停地整理、誊抄、归类。
那些带着生活气的谏言，被郑重地记录在特制的青册上：
“我觉得，定田等不能光看产量，还得看费不费人。”
“有些地产量高，但特别费水费肥费人工，算下来不一定划算。”
“清丈的时候，最好让左邻右舍都来看着，谁也别想私下搞鬼。”
“新法要是真能一成不变地执行下去，咱们就敢在地里下本钱了！”
“朝廷这次真问咱们，咱们就敢说真话！”
每日，《万民问策辑录》的摘要都会被送入集贤堂。
戚扶媞虽未亲至，但新政的意志，却通过这些来自民间的的声音，清晰地传递进来。
萧弘书翻阅着那些日益厚重的青册，神色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民心如镜，照见得失；民声如钟，叩问古今。”
“长昇…倒确实更善民心法理…”
而岑煜则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能清晰地说出每一条旧例的出处与演变，能犀利地指出某些民间谏言的不合律法逻辑之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