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担忧地看着陈随风,欲言又止。
“放心吧,”陈随风对他点点头,“我就是去玩玩,散散心。”
李婶拉着陈随风的手,热情地说:“那家麻将馆就在霞飞路上,老板娘我熟得很!你这样的俊俏人儿,她肯定欢迎!”
陈随风微微一笑。霞飞路是上海有名的商业街,能在那里开麻将馆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物。这正合她意。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陈随风就跟着李婶出了门。她依然穿着那身过于宽大的工装,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看上去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霞飞路果然繁华,各式各样的商铺林立,行人如织。李婶带着她拐进一条弄堂,在一扇不起眼的黑漆门前停下。
“就是这里了。”李婶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穿着绸缎旗袍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看见李婶便笑了:“李婶来啦!今天带新朋友了?”
“这是陈随风,老蔫的新媳妇。”李婶介绍道,“刚来上海,我带她来玩玩。”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陈随风,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会打麻将吗?”
“会一点。”陈随风低声说,故意带点苏北口音。
女人点点头:“进来吧。规矩都知道吧?台费一角,输赢自负。”
陈随风跟着李婶走进门,里面别有洞天。这是一个布置精致的客厅,摆着四张麻将桌,已经坐了不少女客。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旗袍,有的珠光宝气,有的素雅大方,但无一例外都透着养尊处优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香烟和香水混合的味道,洗牌的哗啦声和女人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
“这些都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李婶低声对陈随风说,“陪她们打牌,输了不要紧,赢了也不能太得意,最重要的是让她们开心。”
陈随风点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些女人看似在消遣娱乐,但每个人的眼神中都藏着不同的心思——有的炫耀,有的攀比,有的寂寞,有的精明。
她被安排在一张空桌上,与三位太太一起打牌。这三位看起来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讲究,手上的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新来的?”一位穿着紫色旗袍的太太挑眉问道,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陈随风点点头,怯生生地说:“我叫陈随风,刚来上海不久。”
“乡下人?”另一位穿着绿色旗袍的太太轻笑一声,“会算番吗?我们可是按上海规矩玩的。”
“会一点。”陈随风低声说。
麻将局开始了。陈随风故意打得笨拙,时不时出错牌,让三位太太赢得很是开心。
“哎呀,你这牌打得太臭了!”紫旗袍太太一边收钱一边笑道,但语气中并无恶意。
陈随风配合地露出窘迫的表情:“我……我不太会玩……”
实际上,她正在运用刚刚苏醒的“识心术”。虽然能力还很微弱,但她能隐约感知到这些太太们的心思——紫旗袍的苏曼丽(她听到别人这么叫她)正在为丈夫最近冷落她而烦恼;绿旗袍的秦佩兰则是在炫耀刚买的新首饰;另一位沉默些的许秀娥似乎家境不如前两位,打牌时格外谨慎。
这些信息看似无用,但陈随风都默默记在心里。
几圈牌下来,陈随风输了不少,但她并不在意。这些钱是老蔫给她的,本来就不多,她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赢钱。
牌局间隙,太太们开始闲聊。
“听说了吗?赵文远赵老板又要开新店了。”秦佩兰一边整理筹码一边说,“就在南京路上,气派得很呢!”
陈随风的心猛地一跳,但脸上不动声色。
“哪个赵文远?”苏曼丽问。
“就是做绸缎生意的那个!”秦佩兰说,“前几年娶了那个苏曼娘,生意就越做越大了。要我说,那苏曼娘真是个旺夫的!”
陈随风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洗牌。
“我见过那个苏曼娘,”许秀娥轻声说,“长得是漂亮,但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可不是嘛!”秦佩兰压低声音,“听说赵文远的前妻就是被她气死的!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陈随风的手一抖,一张牌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苏曼丽看了她一眼。
“没……没什么。”陈随风连忙捡起牌,手指冰凉。
这些女人轻描淡写的闲聊,说的正是她前世的死亡。在她们口中,那只是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人知道真相是多么残酷。
“要我说,那赵文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许秀娥突然说,“我丈夫跟他做过生意,说他为人狡诈,翻脸不认人。”
“商场上的事,谁说得清呢。”秦佩兰不以为然,“只要能赚钱,管他好人坏人!”
陈随风默默地听着,将这些信息一点点拼凑起来。赵文远的生意越做越大,苏曼娘成了众人眼中的“旺夫”太太,而她陈随风(珍鸽)已经彻底被世人遗忘。
恨意如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但她很快压制住了这种情绪。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更需要恢复力量。
牌局继续进行。陈随风依然输多赢少,但她逐渐掌握了这几位太太的性格和打牌习惯。苏曼丽冲动,秦佩兰爱炫,许秀娥谨慎。利用这些特点,她开始不着痕迹地控制牌局,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玩得很尽兴。
“今天玩得真开心!”散局时,苏曼丽笑着说,“小陈啊,你牌技虽然差了点,但人挺有意思的,下次还来找我们玩啊!”
陈随风腼腆地点点头:“谢谢苏太太。”
走出麻将馆时,李婶兴奋地数着今天赚到的小费:“今天运气真好!那些太太们心情好,给的小费都比平时多!”
陈随风微微一笑。哪有什么运气,那都是她暗中操控的结果。虽然现在的“识心术”还很弱,但影响这些普通人的情绪已经足够了。
回到殡仪馆的小屋,老蔫正焦急地等着。看见陈随风平安回来,他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没受欺负吧?”他关切地问。
“没有。”陈随风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钱,“还赢了一点。”
老蔫惊讶地看着那些钱:“你……你赢了?”
“一点点。”陈随风轻描淡写地说,“那些太太们手气好,心情也好,就多给了些小费。”
她不会告诉老蔫,这是她运用神通的结果。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对了,”陈随风突然想起什么,“你听说过赵文远这个人吗?”
老蔫想了想:“好像听说过,是个绸缎商对吧?前阵子还在我们这办过丧事,是他老娘去世了。排场可大了,光是纸扎就堆满了半个院子。”
陈随风的心一沉。赵文远的老娘,那个曾经待她如亲生女儿的老人,也去世了。
“怎么了?你认识他?”老蔫问。
陈随风摇摇头:“今天听那些太太们提起,随便问问。”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赵文远,苏曼娘,你们等着。我已经打入了你们的世界,很快,你们就会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但首先,她需要更多的力量。那些沉睡在脑海中的神通,必须尽快唤醒。
尚意随风,教化人心。但在那之前,她需要先在这市井之中,蛰伏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