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远没有否认。每次酒醉,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雨夜,想起珍鸽最后的眼神。
“都过去三年了,还想她做什么?”苏曼娘语气有些不悦,“她现在早就化成灰了。”
赵文远叹了口气:“我只是...偶尔会觉得对不起她。”
“对不起她?”苏曼娘冷笑,“她占着赵太太的位置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要不是我,赵家早就绝后了!”
她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是她的第二胎,第一胎是个儿子,已经两岁了。
赵文远看着她的肚子,心中的那点愧疚很快被冲淡了。是啊,他需要继承人,赵家的香火不能断。而且,娶了苏曼娘后,他的生意确实越做越大,这都是苏曼娘带来的好运。
“你说得对。”他搂住苏曼娘的肩,“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苏曼娘满意地笑了,依偎在他怀里:“这才对嘛。今天是我们的大好日子,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两人相拥着望向远处的夜景。上海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一片绯红,繁华得不像人间。
“对了,”苏曼娘突然想起什么,“我今天在店里好像看见一个人,很像...珍鸽。”
赵文远身体一僵:“你看错了吧?她早就死了。”
“可能吧。”苏曼娘不确定地说,“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感觉有点像。不过那女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应该不是她。”
赵文远松了口气:“肯定是你看错了。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
但他心里却莫名地不安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他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可每次回头都找不到人。
是错觉吗?还是...
他摇摇头,甩开这些荒唐的想法。人死不能复生,珍鸽早就化成白骨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进去吧,客人们还在等着呢。”苏曼娘拉着他回到宴会厅。
厅内依旧热闹非凡,宾客们的奉声和笑声不绝于耳。赵文远重新挂上笑容,周旋在人群中,但心底的那丝不安却挥之不去。
而此时,在赵府对面的街角阴影里,一个穿着深色工装的女人正静静地望着这栋灯火通明的洋房。
陈随风的手紧紧握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看着赵文远和苏曼娘在阳台上相拥,看着他们若无其事地回到宴会厅,继续享受着众人的恭维和艳羡。
薄情郎,毒妇心。他们害死了一条人命,却毫无愧疚之心,反而活得如此风光。
陈随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她想起白天在麻将馆听到的闲话,那些太太们都在羡慕苏曼娘的好命,却不知道这好命是建立在别人的尸骨之上的。
“赵文远...”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中带着刻骨的恨意。
但很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的是一个周密的计划。
今天她跟踪赵文远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摸清他的行踪和社交圈。现在看来,赵文远在上海滩确实混得风生水起,人脉广泛,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收获。刚才在赵府外,她偷听到两个仆人的对话,得知赵文远最近正在为江南织造局的订单发愁——虽然拿下了订单,但交货期限很紧,原材料供应跟不上。
这是一个突破口。
陈随风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华丽的洋房,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玩。
尚意随风,教化人心。但对赵文远这样的薄情郎,或许需要一些特别的“教化”方式。
她抬头望向夜空,一轮弯月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洒在上海的街巷之间。
珍鸽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陈随风。而陈随风,绝不会让害死珍鸽的人好过。
等着吧,赵文远。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