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许秀娥一针一线的专注中,悄然滑过。窗外的梧桐树叶子黄了又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冬意渐浓。招娣的身子骨在珍鸽时不时的探望和那些看似普通却极有效验的饮食调理下,彻底好了起来,小脸上有了肉,也能跟着母亲咿咿呀呀地认几个简单的字了。这让许秀娥肩头的重担轻了大半,更能将心神投入到那方寸之间的绣绷之上。
那本蓝布册子几乎被她翻烂了,每一页图样,每一种针法注解,她都反复揣摩,结合珍鸽那日“暗授”的“心法”,在那些廉价的素布上不知疲倦地练习。起初是笨拙的,针脚时疏时密,丝线也常打结,绣出的花样呆板而无生气。但她有一股子韧劲,拆了绣,绣了拆,手指不知被针扎了多少次,留下细密的针眼,她也毫不在意。
渐渐地,那针在她手中变得听话起来。她开始懂得如何运用腕力,让针尖行走得更加流畅;懂得了如何通过丝线的捻度和走向,控制色彩的浓淡与光泽;更懂得了珍鸽所说的“气”,那是一种让图案各部分血脉贯通、浑然一体的内在韵律。当她绣“缠枝莲”时,仿佛能感受到那枝蔓在指尖下蜿蜒生长的力量;绣“蝶恋花”时,似乎能捕捉到蝴蝶振翅欲飞的刹那灵动。
练习用的素布堆积了小半筐,上面布满了各种或完成或半途而废的图样。许秀娥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终于鼓起勇气,动用珍鸽给的那笔“定金”,咬牙去买了一小块质地细密柔软的杭纺和几缕颜色正、光泽好的苏绣丝线。
她选择了册子上一幅名为“喜上梅梢”的图样。喜鹊登梅,寓意吉祥,色彩对比鲜明,既能展现丝线的光泽,又能练习复杂的套针和抢针技巧。
这一次,她下针格外慎重。净手,焚香(只是一小段最便宜的线香),凝神静气。她不再仅仅是复制图样,而是用心去勾勒喜鹊灵动的眼神,梅枝苍劲的质感,花瓣娇嫩的层次。每一针落下,都带着她的理解和情感。
时间在针尖的起落间流逝,油灯燃尽又添上。当最后一片梅花花瓣以细密的打籽针完成,许秀娥放下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将绣好的帕子举到灯下,仔细端详。
只见洁白的杭纺之上,一只喜鹊栩栩如生,黑羽用深浅不同的墨色丝线以套针绣成,光泽流转,根根分明,眼神灵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喳喳鸣叫;脚下的梅枝遒劲盘曲,以赭石、褐色丝线抢针晕染,带着历经风霜的沧桑感;枝头几点红梅或绽放或含苞,花瓣以极细的针脚层层叠叠绣出,娇艳欲滴,仿佛能闻到暗香浮动。整幅绣品布局疏密有致,色彩和谐,更难得的是透着一股鲜活的生命力,远非市面上那些呆板匠气的绣品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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