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钱这东西,说来也怪。当你苦苦追寻它时,它像滑不溜手的泥鳅,总从指缝间溜走;可当它认准了你,找上门来时,竟能如同春潮般,汩汩不绝,汇流成溪。
许秀娥如今便真切地体会到了这后半句。自打那陆公馆的寿宴之后,“秀娥绣坊”的名声算是彻底打了出去,订单如同雪片般飞来,不再是以前有一单没一单、需要精打细算才能维持温饱的光景。那本厚厚的订单簿,记录着的不仅仅是各色各样的绣品要求,更是她许秀娥和女儿小丫未来生活的保障与希望。
最先感受到变化的,是那间小小的绣坊铺面。许秀娥咬咬牙,拿出了一部分积蓄,请人将铺面重新粉刷了一遍,换上了更透亮的玻璃橱窗。里面陈列的,不再仅仅是些帕子、鞋面之类的小件,而是多了几件她精心绣制的、尺寸较大、更为气派的插屏、挂画,虽是非卖品,却如同无声的招牌,向过往行人展示着绣坊的实力。她还特意定制了一块新的招牌,依旧是“秀娥绣坊”四个字,却是请了街上替人写对联的老先生用端正的楷书写就,刷上黑漆,衬着原木的底色,显得沉稳了许多。
铺子里面,也添置了新的绣架、绷子,各色丝线、布料更是堆满了角落的柜子。为了应付激增的订单,她前后又招了四位手脚麻利、有一定绣活基础的女工。人手多了,这原本还算宽敞的铺面,顿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飞针走线间,姑娘们低声交流技艺,倒也透着一股子蓬勃的生气。
每日里,算盘珠子的噼啪声,成了铺子里最动听的音乐。进项多了,许秀娥却并未像那些暴发户般挥霍无度。她依旧保持着往日里的节俭,每一笔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将每一个铜板都攥出水来。
她首先想到的是女儿小丫。她为小丫在蒙学堂续缴了整整一年的学费,又特意扯了几块细软好看的棉布,亲手为女儿做了两身像样的新衣裳,不再是以前那些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衣服。看着女儿穿着新衣,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的身影,许秀娥觉得,再多的辛苦也值了。
家里的伙食,也悄然改善了。餐桌上,不再是清汤寡水、咸菜就馍。偶尔也能见到荤腥,买上几两肉,或是炖条小鱼,给小丫补身子,也给自己和雇来的女工们加加餐。她甚至舍得花钱,去订了一份新鲜的羊奶,每日清晨送来,说是给孩子长身体。
她还悄悄去了一趟钱庄,开了一个户头,将大部分赚来的钱都存了进去。摸着那硬邦邦的存折,她的心才觉得真正踏实了下来。这是她和女儿安身立命的根本,是抵御未来风雨的屏障。剩下的钱,一部分用于绣坊的日常开销和材料采购,另一部分,她则仔细包好,放在一个隐秘处——这是预备着给珍鸽妹子的“分红”。虽然珍鸽从未开口要过,甚至几次推拒,但许秀娥心里清楚,没有珍鸽,就没有她的今天。这钱,无论如何都要给,这是她的心意,也是她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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