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瞎子沉默了片刻,那双盲眼似乎“看”着苏曼娘因仇恨而扭曲的脸。半晌,他才沙哑地开口:“法子…不是没有。只是,代价更大。”
“什么代价?” 苏曼娘急切地问。
“需要对方贴身之物,最好是头发、指甲,或者常穿戴的衣物碎片。还需…需施术者自身一滴心头血,混合符水,喂养‘污秽之种’,以其怨念为引,方能成事。” 王瞎子的声音低沉而诡异,“此法阴毒,反噬亦重,赵太太可要想清楚了。”
“心头血?” 苏曼娘脸色白了白,但一想到珍鸽那平静的脸和许秀娥那带着希望的眼神,那股狠厉又占据了上风,“没问题!只要能成事,一滴血算什么!东西我尽快弄来!大师,您一定要帮我!”
她的贪念,对他人痛苦的渴望,已经压倒了对未知代价的恐惧。
王瞎子那干瘪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既然赵太太决心已定,老朽便为你准备。三日后的子时,你带齐东西再来。”
苏曼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又将那五块银元往前推了推:“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她离开王瞎子那阴暗的巢穴时,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些,但天色更加阴沉。她紧紧攥着手袋,里面仿佛装着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也装着她孤注一掷的疯狂。她没有回家,而是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弄到珍鸽和许秀娥的贴身之物。
而与此同时,珍鸽正坐在自家小院的屋檐下,看着雨水从瓦檐滴落,串成晶莹的珠帘。老蔫在屋里修补着家具,发出笃笃的轻响。陈随风则趴在母亲膝头,听着她讲述一个关于善良的田螺姑娘的故事。
忽然,珍鸽讲故事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西南方向。她感觉到,那股原本微弱的、带着污浊与恶意的气息,骤然变得清晰而强烈起来,并且夹杂了一种更加令人不适的、如同腐烂血肉般的腥甜之气,牢牢地锁定了一个方向——正是她自身,以及…许秀娥那间破旧小屋的方位。
更让她注意的是,那股恶意之中,缠绕着一种近乎实质的、膨胀到极致的贪念。那贪念,不仅要掠夺,更要摧毁;不仅要占有,更要践踏。如同一条贪婪的毒蛇,吐着信子,亮出了淬毒的獠牙。
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眼神却冷了下来。
“娘,后来呢?田螺姑娘被发现后,怎么样了?” 陈随风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问。
珍鸽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儿子纯净无邪的眼睛,脸上重新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后来啊,那年轻人虽然惊讶,但他心地善良,并没有责怪田螺姑娘,反而更加敬她爱她。因为这世间,最珍贵的不是神通变化,而是一颗真诚善良的心。”
她顿了顿,语气平和,却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不只是在对儿子说:“那些被贪念蒙蔽了双眼的人,总是想着去算计、去掠夺,却不知道,越是机关算尽,越是容易掉进自己挖的坑里。贪心不足,终会反噬其身。”
屋檐水滴答,和着她清泉般的声音,在这雨后的庭院里缓缓流淌。
老蔫在屋里听着,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了然。他虽然憨厚,却不傻,近来街坊间的一些风言风语,以及自家婆娘偶尔流露出的异样,他都隐隐有所察觉。他只是选择相信,选择守护。
而远在几条街外,刚刚回到冷清赵家宅院的苏曼娘,不知为何,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因为仇恨和奔波而显得格外憔悴扭曲的脸,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突如其来的不适。
她告诉自己,这是成功的预兆,是即将复仇的快感。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贪念的毒蛇已经出洞,而看破这贪念的人,正静坐于风雨之外,等待着那必然的反噬降临。这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