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难怪老蔫那么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闷葫芦,能讨到那么个标致老婆,原来是有说道的……”
“那孩子生得也灵秀,不像老蔫,也不全像他娘,倒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仙童似的,就是待的地方不对……”
传闻在口耳相传中,不可避免地添油加醋,越发离奇。有人说那孩子是鬼神托生,有人说他娘是狐仙幻化,还有人说老蔫是用了什么邪法拘来了这母子二人……越传越玄乎,连带着平日里无人愿意靠近的火葬场后身那片地方,也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而诡异的面纱。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飘进了某些人的耳朵里。
秦佩兰正在自己那筹备中的“酒店”里指挥工人布置厅堂,听到相熟的帮佣妇人压低声音说起这事,她描画精致的柳眉微微一挑,红润的唇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放下手中的账本,端起旁边的盖碗茶,轻轻撇了撇浮沫,没有接话,心里却暗道:珍鸽妹子那般人物,生下的孩子又岂会是凡俗?苏曼娘那个蠢货,怕是踢到铁板还不自知呢。
而正在家中埋头赶制一批紧急绣活的许秀娥,也从前来送丝线的邻居口中听到了几句。她停下手中的针线,愣了片刻,眼前浮现出珍鸽那张总是平和温婉的脸,和随风那孩子安静乖巧的模样。她摇了摇头,低声道:“莫要瞎说,珍鸽姐是好人,风儿那孩子也懂事得很。” 她心里感激珍鸽曾经的暗中相助,对这些传闻本能地不愿相信,只觉得是市井之人以讹传讹。
然而,在赵家那栋依旧弥漫着药味和颓败气息的小洋楼里,正靠在床头,由小菊喂着稀粥的苏曼娘,听到小菊战战兢兢、吞吞吐吐转述的传闻时,反应却截然不同。
她蜡黄浮肿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握着汤匙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稀粥洒在了锦被上她也浑然不觉。
“妖孽……果然是妖孽!” 她嘶哑着嗓子,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更深的怨毒,“小的都这般邪性,大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我说我怎么……” 她想说自己的病,想说那符水的反噬,但话到嘴边又猛地咽了回去,这种事,绝不能让人知道!
她胸口剧烈起伏,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几乎喘不过气。小菊吓得连忙给她拍背顺气。
苏曼娘咳得眼泪直流,心中却是一片冰寒。连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都有这等诡异手段,那珍鸽……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自己跟她斗,真的能有胜算吗?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但在这恐惧深处,那点不肯熄灭的嫉恨和恶毒,却又如同毒草的根须,扎得更深了。
市井传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却像一阵无形的风,吹皱了旧上海这潭深水,也让某些潜藏的暗流,开始加速涌动。风吹草动,往往预示着山雨欲来。而处于这传闻中心的老蔫一家,对此似乎一无所知,依旧过着他们那看似平静,却注定无法真正平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