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佩兰那边雷厉风行地肃清了内部,将薛怀义这颗毒瘤彻底剜除,而另一条命运之线上,许秀娥的生活,也正因秦佩兰的改革,悄然发生着深刻而积极的变化。
自那日秦佩兰亲自登门,与她深谈过“佩兰酒店”的构想以及对高品质、有特色装饰品的需求后,许秀娥那颗原本被生存重压磨得近乎麻木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热的活水。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靠着缝补破烂、偶尔在暗处陪舞换取微薄收入、时刻担心女儿饿病交加的可怜虫了。她的手艺,她那双因常年穿针引线而布满细茧却依旧灵巧的手,被赋予了新的、体面的价值。
秦佩兰要的不是普通的绣活,她要的是能体现“佩兰酒店”格调与品味,能与西式装潢相得益彰,又能透出些许中式雅韵的独特绣品。窗帘、桌旗、椅垫、床旗、甚至是一些装饰壁挂……这些物件,将不再是藏于深闺的私物,而是要呈现在八方宾客眼前的门面。
这既是压力,更是前所未有的机遇。
许秀娥将女儿小丫安顿睡下后,便在昏黄的煤油灯下,铺开了秦佩兰派人送来的几块素色但质地优良的棉布和缎子。她抚摸着那光滑的缎面,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久违的、属于手艺人的兴奋与郑重。
她没有立刻下针。而是闭上眼,在脑海里反复勾勒秦佩兰描述的那个场景——明亮宽敞的大堂,光洁的地面,舒适的沙发,而她的绣品,将如同点睛之笔,点缀其间。不能太俗艳,不能太繁复,要雅致,要耐看,要经得起那些可能见过世面的客人们挑剔的目光。
她想起了珍鸽姐偶尔与她闲聊时,提及的一些看似随意却蕴含深意的话,关于“留白”的意境,关于“气韵”的流动。她也想起了自己幼时跟随母亲学艺时,母亲说过,最高明的绣活,不是把花样填满,而是要让针线带着心思走,绣出“活气”来。
灵感,如同暗夜中的萤火,在她心间闪烁明灭。
她首先选的是一块月白色的软缎,准备做一幅悬挂于大堂休息区的壁挂。主题是“兰”,既暗合了酒店的新名,也寓意高洁。她没有选择常见的浓墨重彩的写实兰花,而是用了极其淡雅的灰绿、浅赭丝线,以稀疏错落的针法,绣出几茎兰草,姿态舒展,迎风摇曳,大片留白处,只以更浅的银灰色丝线,勾勒出几缕若有若无的山岚雾气。远看,仿佛一幅水墨丹青,清雅脱俗;近观,才能发现那针脚的细腻与灵动,兰叶的翻转脉络都清晰可见。
绣这幅壁挂时,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完全沉浸在了那片自己营造的清幽世界里。小丫懂事地自己玩耍,不吵不闹,偶尔给母亲端来一碗温水。当最后一针收尾,许秀娥抬起头,才发现窗外天光已然大亮。她看着完成的作品,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满足而欣慰的笑容。
接下来,是客房用的床旗和椅垫。她选用了更耐用的棉麻材质,颜色是温和的米白、浅灰。图案也更为简洁抽象,或是几片飘落的银杏,或是一丛疏朗的竹影,或是几道象征流水的波纹,用同色系但略有深浅变化的丝线绣出,远看是素净的底子,近处才能品味出那细腻的纹理和暗纹,绝不喧宾夺主,却能默默提升房间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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