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将盛放着物证的托盘呈上,那方丝帕和几件金饰在灯下闪着冷光。
曼娘看着那些铁证,脸色灰败,却仍不死心,兀自狡辩:“那……那丝帕是我遗失的!定是被这刁婆子捡去,构陷于我!银票首饰,是我自己的体己!他们……他们是串通好的!对!是串通好的!”
她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四处瞟,试图寻找一丝生机,却只看到衙役冰冷的面孔和秀娥那平静却坚定的目光。那目光,像一面镜子,照出她此刻所有的狼狈与不堪。
赵明德不再与她多言,转向秀娥:“苦主秀娥,你可有陈述?”
秀娥深吸一口气,向前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丝压抑的悲愤:“回青天大老爷,民女秀娥,平日以刺绣为生,与曼娘素无深交,更无冤仇。不知为何,她竟指使凶徒,以火油欲焚我绣坊,毁我生计,乃至危及民女与邻里性命!幸得上天垂怜,雷雨阻厄,凶徒未能得逞。然其心肠之歹毒,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依律严惩凶徒与主使之人,以正风气,以安民心!”
她的话语条理分明,情理兼备,既陈述了事实,又点明了曼娘行为的恶劣性质,赢得了堂上堂下不少人的暗暗点头。
曼娘听着秀娥的控诉,看着她那虽然苍白却依旧从容的姿态,再对比自己此刻的狼狈,一股蚀骨的嫉恨混合着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她还想再叫嚷,却被衙役厉声喝止。
赵明德听完各方陈述,又查验了物证,心中已有决断。他目光扫过堂下,沉声道:“人证物证确凿,案情清晰。曼娘指使凶徒黑泥鳅纵火行凶,虽未得逞,但其心可诛,其行可鄙!按《大清律例》……”
他正要宣判,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堂下旁听席那个文远府上的管家,又想起前几日文远送来的那封“请罪信”和那些“薄礼”,话语在口中微微一顿。
就在这时,堂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似乎有人递了什么东西进来。一个书办模样的人快步走到赵明德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又递上一张小小的纸条。
赵明德展开纸条,目光快速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轻轻将纸条收起,惊堂木再次拍下,声音洪亮,斩钉截铁:
“曼娘主使纵火,罪证确凿,依律收监,待上报府衙复核后定罪!黑泥鳅、王婆子为虎作伥,同罪收监,严惩不贷!退堂!”
“威——武——”
衙役的堂威声中,曼娘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瘫软在地,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衙役如同拖死狗般将她拖了下去。她知道,她彻底完了。
秀娥在街坊的搀扶下站起身,看着曼娘被拖走的背影,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解脱。她下意识地望向堂外阴沉的天色,心中掠过一丝疑惑——方才赵县令看的那张纸条,是什么?为何他看完之后,判决得如此干脆?
而对簿公堂的结果,也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沪上的大街小巷。曼娘入狱,文远称病,珍鸽与秀娥的名字,再次被人们提及,只是这一次,伴随着的不再是同情,而是更多的感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堂上的风波,看似平息,却不知那悄然递入的纸条,究竟来自何方,又预示着怎样的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