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继续深入,每一步都提心吊胆。
突然从一个茂密的树冠上,掉下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手雷!”
“轰!”手雷在空中爆炸,破片自上而下笼罩了下方的人群。
恐慌开始蔓延。
他们感觉周围的每一片树叶后面,每一棵树干旁边,都可能隐藏着敌人。
冷枪不时响起,每一次都伴随着一名同伴的倒下。
他们甚至看不到开枪的人。
进入丛林的两个小队,最终只有不到十个人连滚带爬、精神崩溃地逃回了公路。
他们语无伦次地描述着“看不见的恶魔”和“会说话的森林”。
自此再也没有小鬼子军官敢轻易下令部队进入那片吞噬生命的绿色地狱。
绝望求援
临时设立的联队指挥部,设在一段相对完好的公路路基下。
联队长吉田信一大佐脸色铁青,握着军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一份份伤亡报告雪片般送到他面前。
“第三大队,大队长玉碎,大队副重伤,中队长伤亡四人,士兵损失过半,建制已混乱…”
“炮兵中队,炮手损失严重…”
“通信班在刚才的袭击中损失三人,电台天线被炸断,正在抢修…”
“第一大队报告,无法向前推进,伤亡持续增加…”
副官声音干涩地汇总着数据:
“联队长阁下…从遭遇雷场开始到现在,不过半天时间,我联队可战斗人员…已不足一千二百人。伤亡…伤亡已过半。”
三千多人的满编联队,半天时间,被打掉了一半多!
而敌人呢?
敌人在哪里?
吉田信一猛地抬头,望向公路两旁那幽深寂静、却不断喷吐死亡火焰的丛林,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惧。
他打了几年仗,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他们不固守阵地,不正面交锋,就像…就像真正的幽灵,缠绕着你的部队,一点一点地将你的血肉啃噬殆尽。
“八嘎!这到底是什么战法?”他低吼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联队长,师团部急电,询问我部进展。”通信兵跑过来报告,电台刚刚修复。
进展?
寸步未进,损兵折将!
吉田信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必须求援了,否则他的整个联队都可能葬送在这条该死的公路上。
他口述电文,声音低沉而沙哑:
“致师团长阁下:我部于勃固以西约二十公里处,遭遇敌军极其猛烈之非对称阻击。
敌军大量使用地雷、诡雷,并以小股精锐部队实施不间断之冷枪、冷炮及短促火力突袭,其战术诡异,行动迅捷,难以捕捉。
我部伤亡惨重,目前已损失过半兵力,军官损失尤甚,前进完全受阻。
士兵疲惫,士气低落…请求战术指导!”
发出这封求援电报,吉田信一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他靠在冰冷的土坡上,目光有些空洞。
诅咒与恐惧
这时一阵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被他们驱赶着走在最前面趟雷的那些缅甸土着。
在经历了连续的爆炸、冷枪和身边人不断倒下的刺激后,这些原本麻木的平民,精神终于崩溃了。
他们不再前进,而是纷纷跪倒在地,双手合十或伸向天空,用吉田听不懂的缅语,发出撕心裂肺的祷告和哭嚎。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恐惧和麻木,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刻骨的怨毒和仇恨。
他们死死地盯着周围的小鬼子兵,嘴里吐出的词语,即使听不懂,也能感受到那滔天的恨意。
吉田信一被这些目光刺得心头一寒。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些眼神。
幽灵…神出鬼没…巨大的、莫名其妙的损失…还有这来自被压迫者的诅咒…
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深处钻了出来,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幽灵?难道…攻击我们的…是幽灵吗?”
他再次望向那片吞噬了他无数士兵的幽暗丛林,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了他的后脑。
这位信奉武士道、崇尚正面决胜的帝国军官,第一次在面对敌人时,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面对的,似乎不是人类军队,而是一种无形的、无法理解的、带来死亡和绝望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