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房里的气氛，被王铁柱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低气压笼罩着。
这黝黑汉子缩在墙角，脑袋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活像只被暴雨淋透又丢了窝的土拨鼠。
方逸眠刚想发挥他“压力缓解大师”的特长过去逗两句，就被顾云昭一个冰冷的眼神冻在了原地——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别惹，会炸。
“柱子哥？”方逸眠还是凑了过去，声音放得贼轻，生怕惊着这位明显处于崩溃边缘的“掘土人”，“你哭什么呢？夜先生呢？没一块回来吗？”他明知故问，只是想找个话头。
王铁柱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都…都怪俺！是俺没用！夜小哥让俺在村口等…他说天黑前没回来就让俺先走，但他进迷雾了…俺…俺就真走了！俺把他丢在那儿了！”
“迷雾？！”剩下七个人全都朝他看了过来，方逸眠握住王铁柱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
“你说……他进了那个必死的迷雾？”
“是，是！呜呜呜”王铁柱越说越激动，拳头狠狠捶着地面，扬起一小片灰尘，“要是夜小哥出点啥事…俺…俺也不活了！”
这质朴的愧疚和担忧，听得屋里其他人都沉默了。
“瞎想什么！”方逸眠强撑着一巴掌拍在王铁柱厚实的肩膀上，力道不轻，试图把他从自责里拍醒。
“医生那脑子，比狐狸还精！他敢往迷雾里钻，肯定有把握！指不定这会儿正挖到什么惊天大宝贝呢！再说，他让你回来，是信你，是怕你跟着出事！你要真傻乎乎在村口等到天黑，那才是给他添乱！”
方逸眠嘴上说得笃定，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渐浓的暮色，心里那根弦也绷得死紧。
“可是…”王铁柱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方逸眠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现在，把你和医生在村牌那边发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许漏！这才是帮他！”
王铁柱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开始磕磕绊绊地讲述：
“俺…俺跟着夜小哥到了村牌那儿。那破牌子，‘央云村’仨字，夜小哥瞅了半天，说位置不对，看着别扭…
俺就绕着牌子瞎转悠，想着能不能帮上忙…结果，一个没留神，踢到块石头，摔了个大马趴！”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这一摔，倒让俺看见牌坊基座底下，有个拳头大的小洞！黑乎乎的，啥也瞅不见！”
“夜小哥也趴下来看，他那眼睛，红的，冒光！跟探照灯似的，可看了半天，也摇摇头，说里面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王铁柱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得意，“俺一看夜小哥有点…嗯，就是那种…想不出办法的样子？俺就急了！俺可是土地爷座下的‘掘土人’！不能白吃饭啊！俺就跟夜小哥说：‘俺…俺的职业是掘土人，我…我可以试试！’”
“夜小哥一听，就笑了！那笑…好看！他还跟俺说‘谢谢’！” 王铁柱黝黑的脸膛又有点泛红。
“然后俺就请土地爷帮忙啦！” 他比划着，“俺把手按在地上，心里念着土地爷的好，身上就冒出那种…土黄色的光！暖暖的，跟俺老家晒的麦子颜色一样！俺感觉那光顺着俺的手钻进地底下了…”
王铁柱的描述带着一种朴素的奇幻感：“然后，俺就‘听’见了！不是用耳朵听，是…是大地在跟俺说话！它嗡嗡的，告诉俺：‘娃儿，往那小洞里，放点啥！’”
“俺把这话告诉夜小哥，他眼睛一亮，夸俺‘真厉害’！” 王铁柱的声音又激动起来，仿佛那三个字还在耳边回响。
“俺当时…嘿嘿，别提多高兴了！夜小哥那么聪明的人都夸俺！”
